季月白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黃昏,外面淅淅颯颯的雨聲還在。
女人不在臥室。
他從床上坐起來,看到了衣帽間的一角。有女人白色紅的的衣裙掛著。側頭看看,床頭櫃上有一個相框。
他伸手拿了起來。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白色的沙灘,女人穿著紅藍白三色條紋的比基尼蹲在沙灘上,笑眯眯的摟著自己的兒子。兒子眉清目秀,一臉嚴肅的盯著鏡頭——和小時候的自己一模一樣。
母子二人的合影,沒有自己。
他緊抿著嘴,看了一會兒,拇指輕輕滑過了上面的笑臉。
放下了相框,男人又拿起了手機,沒有人給他打電話。Peter知道他的習慣,這種時候總是會盡量少的打擾他。郵箱裡倒滿滿的都是郵件。他瞄了幾眼,點開幾封。等處理完了郵件,男人走到窗邊開始抽菸。
門突然悄悄的開了一個縫,女人低低的私語和笑聲從門口傳了進來,“念念你看這裡面是誰?”
男人側頭,門口露出了一個小腦袋,是個男孩正在門口探出腦袋看他。他笑了起來,向男孩伸出了手,柔聲道,“季念,過來。”
抱著兒子下樓的時候,季月白看見了小廳裡坐著抽菸的另外一個男人。他身姿舒展,靠在沙發上吞雲吐霧,身邊坐著一個小男孩,長得和他相似,正眼巴巴的抬頭看他吐菸圈。
“今天吃餃子哦,”女人又換了一身白色的泡泡袖百褶裙,扶著樓梯往下面走,一邊笑,“我已經吩咐廚房和麵了。”
兩個小男孩一見面,又很快混成一片跑遠了。喻遠笑吟吟的抬頭看一玉,原本是想說什麼的——卻看見了她脖子上的那條珍珠項鍊,顆顆光潤結白,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是他新送她的那串。
男人咂咂嘴,又把話嚥了下去,哼了一聲,伸手摁滅了菸頭。
“Alex,你倒是說說,我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放過了一玉,喻遠看起來似乎沒準備放過季月白。一玉坐在旁邊給他們泡茶,先遞給了喻遠一杯,喻遠接過喝了一口,又笑吟吟的對著對面的男人開了口,“管生不管養,誰是王八蛋?”
一玉看了他一眼,又捧了一杯茶遞給了季月白,季月白接過,眉目微皺,沒有說話。
“自己的兒子養一養就算了,”喻遠放下茶杯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又笑吟吟的說話,“還要給別人養兒子——我這個辛苦——”
“阿遠阿白給了錢的。”
一玉坐在旁邊低聲幫著男人辯解。
喻遠說話被打斷,好笑的睨了一玉一眼,又無奈的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自己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你幫我帶季念,我很感謝你,”
季月白喝了一口茶,放下了茶杯,神色不動。他看著對面的喻遠,又慢慢說話,“本來我應該表達下謝意——可是你好像,”他頓了下,又看著喻遠,輕聲道,“不缺錢。”
喻遠哼了一聲,眯眼看著季月白,笑容消失了。
“還是喝茶吧,”
氣氛好像有些尷尬,一玉看看左邊這個,又看看右邊這個,自己端起了茶杯,又低聲道,“阿白你給了我好多錢的,養季念夠了。阿遠你幫忙帶念念也好辛苦——我知道的。你們不要吵架。”
沒有管一玉的調和,季月白對著喻遠端起了茶杯,“感謝你。”
喻遠坐在沙發上,依然面無表情的眯眼看他,一動不動。
“阿遠——”
一玉扭頭看他,伸手去抓他的手,一臉哀求之色。
“好說。”
過了一會兒,喻遠端起了茶杯和季月白碰了一下,一飲而盡。然後丟下杯子,起身走了。
美國(20.關於生命的一些研究和實踐)
20.
一玉側頭,一動不動的看著喻遠走遠的身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然後她站起身坐到了季月白旁邊,男人伸手攬過了她,微微側頭看她。
眉目英俊,卻又平靜。
她把頭靠在他肩上,沒有說話。
“季念好不好帶?”男人低聲問她,“他調皮沒有?”
“好帶,他好乖的,”一玉點點頭,輕聲說,“學習也好。Susan還誇他很棒,領悟力很強來著。”
“Susan是那個教歐洲藝術史的老師?”男人挑眉,“我記得她是一週過來上兩次課吧?週一和週五?”
課表也就給他看過一次,難為他記得那麼清楚。一玉點點頭,輕聲道,“是她。我也聽過她幾節課,講的挺好的——阿白你不要生氣,其實阿遠剛剛的話也就嘴上說說,他對念念挺好的,很盡心。”女人靠在他肩膀上,又低聲說,“他可能就是想氣你。”
“我知道。”季月白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我不常過來是事實,辛苦你了。”
有吵鬧聲靠近,兩個小男孩又打打鬧鬧的進來了。
“爹地爹地,”兒子不過才見到父親幾分鐘,就已經很快親熱了起來,他過來拉男人的手,“你來和我們一起玩吧。”
這個男人摸摸兒子的頭,很順從的被兒子拉出去了,一玉轉身進了走廊。她上了二樓,找了幾間房間,在書房裡找到了另外一個男人——他正笑吟吟的坐在椅子上打電話,長腿擱在紫檀書桌上。
女人輕輕走過去,把手放在了他的小腿上,慢慢揉捏,沒有說話。男人看了她一眼,很快說了幾句,把電話掛了。
“不去陪你的情夫了?”男人把手機丟在了一邊,抬眼看她,哼了一聲。
一玉沒有吭聲,低著頭慢慢的坐在了他腿上。
“一玉你呀,”男人嘆了一口氣,伸手抱住了她的腰,“你就是貪心。你知道貪心的人最後都有什麼下場嗎?”
一玉側頭看他,搖了搖頭。
“貪心,會被狼吃。”男人笑了起來,“照我說,Alex既然結了婚,就該好好回去陪他太太——”
“阿遠,”女人坐在他腿上,慢慢靠在他的肩膀上,幽幽道,“要是你以後也結了婚,是不是就不理我和恆恆了?”
“我怎麼會?”反而被她將了一軍,喻遠笑了起來,又伸手去捏她的臉蛋,“你真是要氣死我——我要結婚早結了。我對你怎麼樣,一玉你心裡還沒數?你這個腦子真是糊塗得很,誰對你好誰對你壞,你都分不出來。”
季月白到底公務繁忙,待了兩天就走了。一玉又和喻遠膩了一天,這才坐車回了古堡。
Andy說他今天回來。
兒子也會在。
入了鏤空雕花的大門,車子又行駛了幾分鐘,經過了一片靜心修剪的花木,最終慢慢停穩。西裝革履的隨從打開了車門,頭髮花白的老管家在門口微微彎腰問好。一玉微微點頭微笑,自己提著裙子慢慢的進了屋。
客廳沒人。看起來她是回來的最早的。
又往走廊走了幾步,一玉一個人站在長廊前端,看著這副中世紀風格的開家之主的畫像。
做靴子發家的。
現今財富成迷。
往前挪步,一玉的眼角卻突然在畫框下側瞄見了什麼,她停住了步,微微凝神。
一團微微發紅的印記——像是血跡。
怎麼可能?
一玉想了想,伸手去碾了碾,半乾半溼。她把手指放在鼻子上聞了聞,沒什麼味道。
左右看看,女人又在通往地下室的樓梯拐角,好像又發現了一滴。
她走了過去,站在了樓梯,往下探頭。
樓梯的燈開著。似乎有人在地下室。
女人回頭望望,管家還在門口站著和幾個人說著什麼。她想了想,提著裙子慢慢的走了下去。
地下室白色的大門半掩,過道燈光大亮,光潔的地板上又有幾滴可疑的粉紅痕跡。一玉低著頭看了看,走到門前,這裡甚至已經可以聽見有些熟悉的聲音——她吸了一口氣,伸手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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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她嘆了一口氣,捂住了嘴,睜大了眼睛。
地下室什麼時候已經被改造過,以前明明是擺放雜物的房間。現在左側一堆瓶瓶罐罐,右側做了隔斷,擺放著一堆籠子,裡面裝著各種活著的生物——白鼠,兔子,小鳥兒。
中間一個手術檯,自己的兩個兒子,正套著改良後的手術服站在凳子上,拿著手術刀在肢解一隻什麼生物。
血肉模糊。
旁邊還擺著一本厚厚的書,翻開了一半。
聽到門口響動,兩個小傢伙抬起了頭。
面容英俊,碧綠色的眼眸冷漠。身上的衣服和手套上都有新鮮的血跡。
“David,Sam?”一玉捂著胸口,慢慢的靠近。她輕聲發問,“你們在做什麼?”
“請不要靠近,媽咪!”其中一個開口,拿著滴血的手術刀指著她腳下的地板,聲音冷靜。
一玉頓住了腳。
“你們在做什麼?”她站在原地,又小心翼翼的問了一次。
Andy知道兒子們天天在做什麼嗎?他一天到晚到處跑,完全都顧不上關心兒子們的成長。
這麼小的人兒,怎麼就開始拿刀了?這刀太鋒利了——
“實踐。”另外一個音調冷淡,繼續撥拉著手裡的血肉,不時側頭瞄一下旁邊的書,顯然正在即時的學以致用。
“實踐什麼?”一玉盯著他手裡鋒利的刀在小生物的身上劃過。
血肉劃開,鮮血湧了出來,不知道是神經反射還是沒打麻藥,那一團血肉明顯還在微微顫抖。
一玉吸了一口氣,捂住了胸,突然覺得心口像劃了一刀那麼疼。
兒子似乎對鮮血完全無感,眯眼操刀分離血肉的眼眸裡只有超乎年齡的冷靜和冷漠。
“哎呀,嘖嘖嘖,”另外一個小傢伙帶著興奮,還有讚歎滿意的聲音響起,“David它終於要到臨界點了嗎!”
“顯然還沒有。”這個說。
“我真的迫不及待要——David,那一刀讓我來好嗎?也許這次我會有新的感悟。”
“當然可以。”哥哥說。
“啊,我們顯然在做一些生命科學的實踐,媽咪,”興高采烈圍著手術檯晃來晃去的Sam終於想起來一玉還在。哪怕現在處於某種顯而易見的興奮中,他說話的尾音裡依然帶著一些奇特的上調音調,聽起來格外的矜持和些許的傲慢——這是羅斯家的獨特口音——兒子說,“麻煩你現在出去的時候給我們帶上門,好嗎?我們實踐完會來找你玩的。”
“現在”這個詞,他還咬緊了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