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樣的純淨生活裡,我對一個人的評判標準是非黑即白的。也是有些精神潔癖的。她與男人離家出走, 還惹上幫派,差點跟著他們一起販毒……現在想來還是不寒而慄的感覺。所以我對她的印象就一直是叛逆少女, 和好學生挨不上邊兒。
何況她對我這個師姐也說不上尊重, 總是喜歡拿話對懟我, 不然就是抬槓。而且整個人陰陽怪氣的,性格實在不招我喜歡。於是和她的關係就一直不冷不淡,得過且過。
這次去她家,我主要是饞我師孃的做菜手藝了,她考上哪兒我都沒放心上。
但是我沒想到她考得竟那麼好。
當我露出吃驚的表情, 在座的師傅師孃師弟妹們也用同樣的表情看著我。彷彿天底下只有我一個人還不明狀況。
我把夾在我嘴邊的紅燒肉放下,尷尬地笑道:“哈哈真沒想到師妹這麼厲害,能考上電影學院。”
是的,你能想象麼?我記憶裡那個不學無術,只會和男人鬼混,混幫派的小太妹,她考上了電影學院!
由於太不敢置信了,於是我又很不合時宜地問了一句:“是北京電影學院,那個出了張藝謀,趙薇,黃磊的電影學院?”不會是什麼野雞專科學校吧?當然這是我心裡想的,並不會說出來。
蕭又左把臉拉下來,“啪嗒”一聲撩了筷子。身體靠在椅子上,勾著唇角抱著手臂看著我。
師傅趕緊打圓場:“曉晨剛從西藏回來,不清楚我們小左的情況,有情可原、有情可原。來,曉晨,你得自罰一杯啊。”
有臺階下我自然要下的,於是大方的自罰三杯。可蕭又左算是跟我槓上了,全程沒有好臉色,我夾什麼菜都被她截胡兒,說什麼話她都能給我嗆回來。我想掐死她的心都有!
我師孃看著我倆,只當是姐妹間胡鬧,眼角溼溼的,全是欣慰的神色。她握住我的手,跟我講小左有多用功多努力,浪子回頭金不換。她說為了專業課達標,她每天學習到凌晨三點;為了初試複試三試他們一家租在電影學院附近,小左跳破了三雙舞鞋……
我聽著聽著也被感動了,不是因為小左有多努力,而是感動於一個母親的心。當初小左學壞,最難過自責的就是師孃,流露出的眼神我永遠也忘不了。現在看見她望女成鳳得償所願,我也替她高興。於是端起酒杯,大大的敬了師孃一杯。
不得不承認,我對蕭又左刮目相看。當時還沒有媒體長篇累牘追蹤報道電影學院的報考現場有多麼的盛況空前。但是那時候,在那麼幾天,不僅學院路,全京城都知道海淀區西土城路有美女帥哥看。其中的表演系幾乎是國內最熱門最搶手的專業。這麼多人擠北影表演系這根獨木橋,競爭之慘烈可想而知。
蕭又左就是被表演系錄取的。
我仔細看了看她,成見之心又跑出來作祟:哪裡有一點做明星的影子?像個小蘿蔔頭。
蕭又左估計也看出來我看她不起,就越發的看我沒好氣。我倆的氣氛就有點劍拔弩張的意思。我心說,從“小太妹”到“預備役大明星”,你也要給我點時間適應你的轉變啊。
除去我倆這段不和諧的音符之外,這頓飯吃得也是熱熱鬧鬧的。
師孃知道我愛吃她做的紅燒肉和鹽水鴨,特意給我帶了兩飯盒。我是酒足飯飽,在眾人的告別聲中離開的師傅家。
也許是前一刻還喜洋洋鬧哄哄的,回到家,卻不見我爸媽在客廳看電視。客廳裡烏漆嘛黑的,只有他們的臥室半開著,透出一絲光亮。
我直覺不太對勁兒,這是從沒有過的。在我心裡,家一直都是溫馨敞亮的,怎麼今天如此反常?
我敲了敲他們的門,我爸過來開的門。我一見他臉色,就知道準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問:“怎麼了爸?”
我爸帶著莫大的沮喪和消沉的神色,一側身讓我進去。我一眼看見我媽坐在床邊,與我爸的神色如出一轍。
但是我媽看見我,眼神起了些溫暖的變化,用力扯出了一個笑,說:“曉晨,你也長大了,以後家裡裡裡外外,你也要擔當些了。”
我爸低頭嘆氣:“她還小呢。你這麼說,我更覺得愧對你們母女倆。”
“到底怎麼回事啊?”我怔怔地問。
我媽還是那種強顏歡笑的神色,坦誠道:“你爸失業了。”看我懵著的表情,又補充了句:“下崗了。”
我父母都是樂觀的人,跟著我也很樂觀。別的家庭男主人失業,肯定要唉聲嘆氣,沒了精氣神,可我家第二天就恢復如常。
但是樂觀歸樂觀,心裡的變化卻是顯而易見的。
我家庭雖不至於是大富大貴,但也算得上是小康之家。我爸老實本分,勤懇善良,我媽頭腦精明,從把季漱玉接回家那天起,就辭了工作,下海創業。最開始是在外面推個小車炸小黃魚、涼拌菜,後來鼓搗起股票,做了專業股民。最後用股票賺到的錢做起了房屋中介。最近這兩年房地產行業興起,她賺了些錢,比她身邊大多數的同齡人都闊綽許多,很是風光無限。
我爸則是在電力局工作,按說是事業單位端著鐵飯碗,沒想到會被精簡編制,下了崗。
倘若是我媽下崗,我沒什麼好擔心的,她腦子活絡,特別喜歡闖。可我爸,跟我媽比就顯得有些木訥,對外面的世界也是知之甚少。他在我家的地位就是頂樑柱、主心骨的角色,任外面風吹雨打,他依然是這個家裡最堅實的部分,因為有了這樣的存在,我媽才敢撒了歡兒似的在外面闖。
現在,隨著工作的失去,他在家裡的位置也隨之倒塌了。即使再樂觀,每天在家裡無所事事,他表面看來不急,實際上急得生了火。
於是他做了一件事,這件事引發了我家巨大的經濟危機。
他揹著我和我媽,聽了一個“朋友”的勸,去學人家合夥做生意,結果被騙,還借了一筆錢。我媽為了給他還錢,就把自己的中介店鋪給抵押了。
我要知道隨後房地產會火成宇宙賺錢利器,怎麼也會求著我媽不要抵押的。總之那段時間,我正好放暑假,基本上都是在這種接二連三的變故里,承受著生活巨輪必經的簸盪。
那段時間唯一的快樂,可能就是每週末季漱玉打來長途電話,我爸媽還有我圍成一團,與她聊個40分鐘,甚至更長。
“等我熟悉環境後,就可以找份零工,到時候你們不要給我寄生活費了。”
每次她這麼說,我媽就特別生氣。也許家裡沒發生這場變故,也不至於讓她這麼敏感,但是現在,季漱玉這麼說,就好像她養不起孩子了一樣。
後來我趁她不在,偷偷給季漱玉打電話,也沒說家裡的事,只是說:“我媽是什麼人你不清楚麼?她寧願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