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嘉心裡的火氣衝到一半,又被她強行按捺住。她看在慕容簷是傷員的份上,再一次好聲好氣地問:“方才在馬車上,你為什麼不讓我看這個面具?”
慕容簷不在意地“哦”了一聲,說:“當時有外人在,不想搭理他們。”
虞清嘉以為慕容簷指的是馬車外的銀珠和車伕,虞清嘉立刻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確實,以慕容簷挑剔到極致的性格,他怎麼會願意在人多的地方摘下面具,讓車伕看到他的真容。
慕容簷只是抬起眸子瞥了她一眼,道:“你沒明白。”
虞清嘉不悅地瞪他:“你小瞧誰呢?總被你說笨,但你真以為我連這樣簡單的事情都看不出來嗎?”
慕容簷由此不再說話了。他話中的外人可不是指丫鬟和車伕,他說的乃是當時馬車底下的鄭二。鄭二雖然是他親自冒險救回來的,可是公事歸公事,私事歸私事,慕容簷並不想讓鄭二等人知道他和虞清嘉的相處細節。
她怕不是長了個魚的腦子吧,明明當時在車上都察覺到不對,他說不讓她看,她就當真不看。現在回來才多久,就完全忘了。
自以為知道了慕容簷馬車上反常的原因,一直梗在她心頭的結解開,虞清嘉那股莫名其妙的不舒服頓時煙消雲散。虞清嘉隨意把玩著手中的銀質面具,慕容簷一點阻攔之意都沒有,虞清嘉甚至把面具扣在自己臉上,刻意壓低聲音,十分威嚴地對慕容簷說:“你看,我這樣嚇人不嚇人?”
慕容簷看了一眼,悠悠說道:“放下來吧,有點蠢。”
虞清嘉砰地將面具倒扣在桌子上,怒衝衝地橫了慕容簷一眼。虞清嘉玩夠了,想起今日的正事還沒做,就將眼睛閉住,說:“你快點脫衣服,浪費了好多時間,該上藥了。”
虞清嘉等了一會,好奇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你怎麼不動啊?”
慕容簷眉心又跳了跳,虞清嘉說出來的話為什麼總是這樣欠收拾?慕容簷最終忍無可忍,冷冷道:“閉嘴。”
虞清嘉撇撇嘴,當真不再說話。等睜開眼看到慕容簷線條緊緻、肌肉修長的上身,虞清嘉的臉騰的紅了。
所以,既然終究要看,那她方才為什麼要閉眼?
她一邊換藥一邊告訴自己,慕容簷是男子,而她才是雲英未嫁的小娘子,無論怎麼看都是慕容簷佔便宜,她臉紅個什麼勁?慕容簷背上的傷果然又崩裂了,好些地方明明已經長好,現在又滲出鮮紅的血絲。虞清嘉漸漸沉浸在眼前的傷勢上,再沒有空想東想西。
等將傷口用酒清洗一遍,又換上了新藥,重新纏上紗布,時間已經摺騰過去許久。慕容簷重新套上裡衣和玄袍,虞清嘉叮叮噹噹收拾東西,她閒來無事,隨口一問:“今日彈琴,你怎麼來了?”
虞清嘉好歹知道慕容簷換了一身黑色的行裝,還用面具遮住臉,可見他今日要辦的事情危險且隱秘。可是這種情況下慕容簷卻冒險回到水亭,雖然他彈滅了亭子裡的燈火,可是那時潁川王就在對面,他這樣做依然危險至極。
慕容簷輕笑一聲,戲謔地看向虞清嘉:“若我不在,你打算如何收場?”
如果沒有慕容簷,虞清嘉未必不能勝系統,但是不可能像今夜這樣贏得風光漂亮,全面碾壓。虞清嘉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慕容簷願意冒著危險回來幫她,她其實十分意外,也有些感動。
“多謝你。”虞清嘉放下手中的東西,口吻難得鄭重,“今日之情我承了,以後如果你需要,也可以和我要求一件事。”
慕容簷心道他能有什麼事需要虞清嘉的幫忙,若是真到了那一天,那他想必已經兵敗如山窮途末路,虞清嘉的許諾也沒什麼用了。慕容簷不以為意,虞清嘉卻很認真。她頓了頓,似乎下定什麼決心般,突然說:“狐狸精,其實今天虞清雅……”
慕容簷驟然回過頭,一雙眸子定定地將她鎖緊。虞清嘉被這樣的目光嚇了一跳,接下來的話頓時忘卻。虞清嘉生出退意,可是她想到慕容簷今日冒生命危險回來幫她,她若是還瞞著慕容簷,讓他日後被系統算計卻不自知,那就太薄情寡信了。虞清嘉咬了咬牙,生怕自己又反悔,閉著眼睛一股腦說了出來:“你今天說虞清雅前後不是一個人是對的,她身上確實寄生著另一個人。說它是人也不太合適,但你不妨暫時這樣理解,那是一個妖孽又強大的東西,能力遠在我們這個世界的普通人之上。”
虞清嘉飛快地說完之後,就十分忐忑地等著慕容簷的反應。子不言怪力亂神,虞清雅從外面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她現在說堂姐被妖孽附身,慕容簷會不會覺得她嫉妒堂姐,從而惡語中傷?可是這樣的事情,如果慕容簷都不信,那虞清嘉就更不知道還能和誰說了。
虞清嘉太過緊張,都不敢去看慕容簷的反應。慕容簷沒有露出訝異、驚駭等神色,他甚至連懷疑都沒有,只是若有所思地說:“這就是你上次說的,瞞著我的那件事?”
虞清嘉沉默片刻,回頭急切道:“我在和你說虞清雅和系統的事,有一個妖孽和我們住在一個宅子裡……”
“那就是這件事了。”慕容簷點頭,自從知道虞清嘉有事瞞著他起就十分不舒坦的心情終於好了些。虞清嘉都要瘋了,她實在忍不住用力揪了揪慕容簷的袖子,試圖讓他將注意力放在正確的事情上:“系統就潛伏在身邊,你不問系統,關心這些做什麼?”
“系統?”慕容簷重複了這兩個字,還是覺得興趣缺缺,“名字有些奇怪。不過如果另有其人,那今日這個女子的異樣便可以解釋了。”
虞清嘉看著他,手指輕輕動了動:“你不懷疑我的話?”
慕容簷亦理所應當地反問:“我為什麼要懷疑?”
“萬一是我嫉妒堂姐的聰慧能幹,所以惡意中傷她呢?”
“你既然說了,那就確有其事。即使果真沒有,那也必然是她之前做了什麼事惹你不悅,和你有什麼關係?”
慕容簷說這些話時神情隨意,自然而然。虞清嘉怔了一下,道:“可是這樣荒謬的事……你不覺得我在胡言亂語嗎?”
慕容簷不知為何看著她笑了:“那你是嗎?”
虞清嘉心裡輕輕接道,不是的。這件事已經在她心裡掩埋了許久,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時刻面臨著性命危機,卻因為世人不信,甚至會被誤會為心性狹隘嫉妒堂姐,致使她都無法訴諸於口。
虞清嘉心中感動,但還摻雜著些許複雜,慕容簷這樣的三觀,不太正確吧。照他這個邏輯,那自己人做什麼都是對的,即便汙衊也是因為對方事先得罪,換一個說法,這不就是是非不分偏聽偏信嗎?
虞清嘉心神複雜,一時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