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淨了很多。
身邊的年輕媽媽低著頭, 口中正哼唱一支童謠,好不容易把懷中的嬰兒哄睡著,立時便抬頭, 笑意柔軟地看向沈稚子:“謝謝你啊, 小姑娘。”
沈稚子正望著門口出神。
突然被人召喚, 她愣了一下,連忙搖頭:“啊, 沒關係。”
下一秒, 休息室的門被人用力推開。
風穿堂而過, 混著溼冷的涼意撲面而來。
沈稚子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冷顫。
不等她回過神, 一個高大的人影停在眼前, 她被一股無形而巨大的壓迫感攥住。
靳餘生居高臨下, 咬緊牙關。大概走得很急,校服皺巴巴,胸膛劇烈起伏。
他屏住呼吸,上上下下把沈稚子打量一遍。
她手上還在打點滴,領口的蝴蝶結歪歪斜斜,整個人蜷在座椅裡,像棵乖巧的小蘑菇。
看到他的瞬間,眼睛倏地亮起來。
彷彿下一秒,就要搖著尾巴撲進他懷裡。
靳餘生用力地閉了閉眼,才問:“你沒事吧?”
聲音低啞而隱忍。
沈稚子聽出他情緒不對勁,愣了愣,放輕聲音:“沒事,你先坐下來。”
他身上有股外面帶進來的涼氣,讓她有種衝動,想摸摸他的手。
他可能被凍壞了。
外面那麼冷。
可是……
再看看他的表情,她又有點慫。
他坐下來,一動不動,身上散發著一種奇異而強大的氣場,連周圍的空氣都彷彿被具象化了,飄滿巨大的“生人勿近”。
沈稚子偷看他兩眼,默了默,決定先發制人:“我把話說在前頭,你等會兒講話小點聲,也千萬不要兇我。”
“……”
“我點滴沒滴完,頭還在暈。”她咬咬唇,“你一大聲講話,我就想哭。”
賣慘策略百試百靈。
果不其然,下一秒,靳餘生身上的壓迫感悄無聲息地降下去幾個度。
沈稚子鬆口氣。
“是這樣。”她回憶,“剛剛你前腳離開,後腳就有一個醫生過來,跟我說樓上的休息室有空位,可是輸液的支撐架不夠用了,問我能不能帶著我的支撐架去樓上,跟別的病人共用架子。”
他安靜地望著她,低低“嗯”了一聲。
“我告訴他,我要在原地等人。”她眨眨眼,神情很乖巧,“而且我的手機也不在身上……我怕他回來了,會找不到我。”
靳餘生不說話,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他在腦子裡想象,她一臉認真地拒絕醫生的畫面。
她有在等他。
專心而認真地等。
“可他跟我說,二樓休息室的門開著,能看到大廳。如果你回來了,我一眼就能看見。偏偏,另一位病人又很急……”她悄悄指指旁邊帶嬰兒的年輕媽媽,壓低聲音,“就是她,小朋友高燒了好幾天。”
靳餘生看著她,目光一動未動。
他不關心別人。
“所以我就跟著醫生上來了。”沈稚子撓撓臉,“之後很巧合,有群醫鬧上門鬧事,醫生暫時關上了休息室的門……我等他們打電話通知了保衛處,才趕緊借了部手機聯絡你。”
靳餘生眼底微動,一言不發。
他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剛剛那個不小心撞到他的男人。
心裡一瞬瞭然。
他的直覺沒有錯,只不過,猜錯了對方的身份。
可這同樣是個警鐘……
他的眸光又漸漸沉下去。
沈稚子毫無所覺,自顧自地感慨:“但是說真的,我覺得這波醫鬧有點蠢……半夜三更來鬧急診科醫生也就算了,聽說有個人砸玻璃示威時,竟然還不小心碰倒了明火?嘖,這罪名一下子就成了故意縱……”
“沈稚子。”靳餘生平靜地打斷她。
他斟酌著提醒:“醫生也是個陌生人。”
沈稚子一愣。
腦海中有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逐漸成形,她猛地睜大眼:“靳餘生,你剛剛進門時那副表情,不會是想打我吧?”
靳餘生喉頭梗住一口血:“……”
他瘋了嗎?為什麼要打她!
“就因為我、我沒在原地等你?”沈稚子滿腦子都是童年噩夢,被自己血腥的腦洞嚇得語無倫次,“你是……電視劇裡演的那種?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
靳餘生太陽穴突突跳。
他在她心裡,究竟是什麼樣子啊。
赤焰殺人狂嗎。
“你,你有暴力傾向?”他越不說話她越慌,不敢想象這麼美豔動人的小少年,竟然是個心理變態,“馮,馮遠征那種?”
“……我沒有。”靳餘生茫然無措,心裡最後一點緊張也消弭於無形。
半晌,他無力地解釋:“我只是擔心你。”
父母去世之後,他的神經長期處在高度敏感的狀態。
前幾天警官隨口一句“不確定嫌疑人會不會逃往明裡市”,像烙鐵一樣印進他的腦海。
宛如一個不敢碰、不敢摸的觸發機制,根植在他的心臟裡,一旦被什麼事件誘發,就潰不成軍。
他不敢承認,可他其實害怕得要命。
怕靠近她,又怕失去她。
沈稚子愣了愣,緩緩睜圓眼。
半晌,她舔舔唇,試探著問:“你……怕我被拐賣?”
靳餘生嘆口氣,思考。
四捨五入,勉強是同一個意思吧。
於是他回了一個鼻音:“嗯。”
沈稚子呼吸一滯。
他怎麼這麼果斷。
莫非,他真正想表達的其實是——
“我很在意你。”
沈稚子心一跳,不可思議地咽咽嗓子。
是的,一定是的。
他真正想說的是,我太喜歡你了,請跟我在一起。
天吶……她在心裡死死咬住手帕,感動得熱淚盈眶。豐收的季節到了,她已經聽見了狂歡的嗩吶,勝利的凱歌!
壓抑住心裡的狂喜,沈稚子小心翼翼地舔舔嘴角,決定好好哄哄他。
“我很謹慎。”她輕聲解釋,“那個醫生脫了口罩,我確認過他的臉,和胸牌上的照片是一致的。”
靳餘生眼中昏暗不明。
“他確實是急診科的醫生,我才跟他走的。”她的語氣很柔軟,彷彿有意安撫,“你別擔心,下一次,我肯定等你回來再走。”
她看著他,眼睛亮晶晶,黑色的瞳仁裡,倒映出他的面龐。
半晌。
“不要有下一次了。”他啞聲說,“不要再生病。”
沈稚子快樂地點點頭。
牆上的時鐘安靜地跳,護士和醫生偶爾走動。
過了一會兒,她沒忍住,又湊過來。
搓著手,像只忐忑的小松鼠:“那我再問個問題,你別介意哈。”
“……嗯。”他很警惕,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