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了皺眉。
他倒是吃過涮肉,但多是牛羊肉片,還沒見過生血生腸,看上去怪髒的。
“能吃嗎?”他瞧著火鍋,滿臉抗拒。
傅瀾音飯來張口慣了,對著那盤子鴨血,遲疑道:“能吧……”
攸桐一笑,將鍋裡煮熟的鴨血撈出來,“煮熟了就能吃,味道好著呢。來——”她攬著傅瀾音的肩膀,到旁邊擱料的桌上取了潔淨的空碗,教她做蘸料。而後向傅昭道:“三弟呢,能吃辣麼?”
“還行。”
攸桐怕他倆受不住辣,遂調個清淡的,而後招呼兩人入座嚐嚐。
鍋裡已有煮熟的肉和菜,春草幫兩人夾到碗裡,傅瀾音嘗過,臉上便露出笑來。
“比咱們做的涮肉好吃!”
“是吧?多吃點。”攸桐見她喜歡,自然也高興。
傅昭對涮肉不抗拒,吃了些牛羊魚片和冬筍,見攸桐拿著鴨腸上下搗鼓,也試著涮了點。
別說,滋味還真不錯!
遂圍桌而坐,自挑了喜歡的菜涮著吃。
見攸桐拿著小銀勺將盤子裡一團乳白黏糊糊的東西下到鍋裡,又問:“那是什麼?”
“蝦滑。味道很好的。”攸桐只比他們大兩歲,眉眼彎彎,顧盼間神采照人。那蝦滑脆嫩,不過片刻便已熟了,忙撈出來,稍微蘸點料,入口爽脆鮮美,簡直人間至味!
姐弟倆嚐了,傅瀾音讚歎不絕,“比煮的好吃!比上回的蟹肉圓子還好吃!”
攸桐聞之莞爾。
倒是傅昭學了點傅煜的毛病,筷子忍不住伸進鍋裡去,口中卻說著“味道還行”。
被傅瀾音直言戳破,“那是你沒見識!”
“涮肉麼,誰沒吃過!”傅昭嘴硬。
鍋裡香氣翻騰,蒸得屋裡都愈發暖和,桌邊三人圍坐,姐弟倆吵吵鬧鬧,筷箸爭相下去,倒是有趣。吃罷火鍋,各喝一碗濃香的鴿子湯,當真是心滿意足,別無他求。
……
攸桐為這頓火鍋折騰了兩三天,雖麻煩,卻總算稍慰相思。瞧著傅瀾音姐弟倆吃火鍋時高興滿足的模樣,心裡也踏實了許多——京城內外的高門貴戶,很多府上都會涮肉吃,可見是喜歡那熱騰騰圍坐吃飯的氛圍,只是滋味寡淡,不夠誘人。
她這兒鍋底味美,花樣繁多,再配上蘸料,倘若真開個火鍋店,定能顧客盈門。
只是缺人手,夏嫂一人撐不住,還是得尋個有志於此的廚娘,也得找些能照顧客人們用飯的夥計才是。
這邊默默盤算,誰知西樓裡,傅瀾音吃完火鍋,後半夜卻鬧起了肚子。
病情雖說不嚴重,但高門貴戶嬌養的千金,稍微頭疼腦熱就得驚動人,西樓的僕婦不敢怠慢,匆忙摸黑去請郎中。偏巧傅家常請的許郎中因家裡有事出了門,兩三日才能回來,便先請了他的高徒賈郎中。
賈郎中醫術還算不錯,來過傅家幾回,望聞問切罷,沒瞧出大毛病。
問及近日吃食,聽說傅瀾音昨日吃了血腸魚蝦之類的東西,便勸她勿貪口腹之慾,開了調理的方子。折騰了一陣,天快亮時,事兒傳到壽安堂,老夫人問起來,僕婦不懂藥方和郎中的一堆說辭,因郎中叫傅瀾音往後別貪吃,只當是昨日在南樓吃了涮肉的緣故,嘴快說了。
老夫人剛睡醒,聽見這話,便暗暗生氣起來。
第16章 夫妻
攸桐在南樓用小廚房搗鼓美食的事,傅老夫人是知道的。
傅家四代同堂,因僕婦丫鬟眾多,多半都開了小灶。且攸桐採買廚具菜蔬都是自取銀子叫周姑去外頭尋摸的,不費府裡半點銀錢,出入又都守著規矩,老夫人便不聞不問。
可如今,聽說親孫女在南樓的小廚房吃壞肚子,哪能不生氣?
她心裡懷著芥蒂,待眾人來問安時,臉色便頗難看。
十月初天氣漸寒,壽安堂裡甚少薰香,因老夫人畏冷,那火盆便籠得極旺,炭氣燻得滿室暖如仲夏,也令屋中格外乾燥。
攸桐冒著清寒的晨風走進來,又陷入這滿屋燥熱,鼻子裡刀刮似的,甚是難受。
環視一圈,屋中桌椅箱籠儼然,也擺了許多古拙名貴的物件,卻不見半點水養的植物,連盆清水都沒擺。也不知滿屋的人是如何忍受這燥熱,不上火流鼻血的。
她默默腹誹,見丫鬟端來的是補氣養血的紅枸杞茶,也沒敢多喝。
問安的情形每日都相似,老夫人和沈氏說說家常,關懷了下小重孫,偶爾問及孫子的事,長房的兩位孫媳婦便站起身來說話,親近而不失恭敬。坐了會兒,沈氏幾番往屏風那邊瞧,都沒見侄女的身影,待話題冷落時,便笑道:“瀾音必是睡過了,今早又偷懶。”
“可憐見的,且讓她睡著吧。”
沈氏詫異,“怎麼,她身子不適麼?”
“昨兒吃壞了東西——”老夫人聲音一頓,目含責備地看向攸桐。
攸桐安靜本分地當了半天聽客,猛聽見這話,下意識抬頭望過去。
這一抬頭,便撞上了老夫人的目光,嚴厲苛責,又滿含威壓。
老夫人出自齊州高門,幼時嬌生慣養,嫁入傅家後亦身份尊貴。這些年傅家聲望日隆,她身上揹著朝廷給的一品誥命,兩個兒子又手握軍權重兵,滿齊州內外的高門貴戶,對她無不敬重。
數十年久居人上、眾星捧月,她處事老辣,亦自負,平素極看重聲望清譽,認定魏家女“心性輕浮不自重”,偏見極深。
這一眼瞧向攸桐,那輕慢、責備、不悅便毫不掩飾。
攸桐心裡咯噔一聲。
便聽沈氏問道:“怎麼?她的吃食不是有人精心照看麼?”
老夫人哼了聲,瞧著攸桐,冷聲道:“昨兒她去南樓,跟著吃涮肉,說是裡頭有生血生腸。那般髒東西,廚房裡的伙伕都不肯碰,瀾音如何吃得?魏氏——”她怒意更甚,若非自持身份,怕是得指著鼻子教訓了,“你若愛吃,我不攔著。但瀾音年紀小,可別哄著她吃不乾不淨的東西!”
聲這番話說得直白,更滿含斥責。
沈氏和長房兩位孫媳面色微變,下意識瞧向攸桐。
攸桐還不知傅瀾音身體不適的事,乍聞之下甚是擔心,又覺這話說得過了,站起身來。
“昨日的吃食,孫媳皆命人仔細清洗過幾遍,絕對是乾淨的。瀾音她症狀如何?我待會去瞧瞧……”
“不必了!”老夫人微怒打斷。
話音才落,外面門簾微動,僕婦丫鬟齊聲問候“將軍”,傅煜身上細甲未脫,裹著滿身寒氣健步走了進來。他這一身是去校場練兵時的打扮,細密鐵索織成的軟甲烏沉冰寒,彷彿帶著嚴冬霜雪,腰間懸著長劍,腳下踏了雙墨色的靴子,腳步沉穩有力。
萬餘騎兵的統領,自有懾人氣勢,他進了門,屋中氛圍便似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