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纏四肢較緊,腰身最松,而頭顱皆被纏碎……”
“慢著。”宋捕頭突然打斷仵作的話,沉吟道,“頭顱被纏碎?你怎麼斷定頭顱是被纏碎的,而不是本來就碎掉的?”
仵作暗驚,答道:“小人不知,只是推斷。”
宋捕頭追問:“從何處來的推斷?”
仵作冷汗涔涔,硬著頭皮道:“那白絲會動,一直在纏緊屍身,發現屍體時頭顱並未碎裂,到了如今,宋爺看了便知,那頭顱已碎。”
厚師爺突然道:“便是絕頂高手,也無法將人的頭顱骨一掌擊碎。”
宋捕頭點點頭,突然陰笑一聲,慢聲道:“這麼說來,殺人兇手是鬼了?”
咚。
旁邊胖官一翻白眼,暈過去了。
“……”仵作。
“……”厚師爺。
“……”宋捕頭。
命令衙役將暈倒的胖官送走後,宋捕頭要求仵作帶他和厚師爺到案發現場走一遭。
要說那案發現場也是偏僻無比的所在,仵作領著宋捕頭和厚師爺左拐右拐,繞山繞水的,終於到了一個破廟。
廟裡香案蒲團上皆落滿灰塵,垂幔撕拉一道大口子,透過那口子正對著一座佛龕,佛身上滿是窟窿,莊肅與詭異交疊,直教人心驚膽戰。
穿過一道矮門,便進了內堂,狹小的空間裡只有一張小床,一張桌子,一張竹椅,還有一個櫃子。
走近了看,那小床上鋪著一張草蓆,席上烏黑黑的印著一個人形,湊近了,便聞到一股血腥氣。見此,宋曉酒臉色微變,似想到了什麼。
仵作在旁解釋道:“發現屍體的是一位夜裡在此避雨的樵夫。”
厚師爺看了看,問道:“屍體是在這床上?”
仵作搖頭道:“不是,這床上當時就留著一個人形血印在上頭,那千縷屍在佛龕後。”
三人轉出了內堂,回到那佛龕前,宋捕頭跳上香案,只聽吱呀一聲響,香案搖搖欲墜。
轉到佛龕後,是一塊空餘的木板,早已腐朽的厲害,再看佛的蓮花座下有一個大窟窿,宋捕頭拿過一旁的木棍伸下去戳了戳,便聽得一聲聲噃噃破裂的響動。
“拿火來。”宋捕頭轉頭朝在下的二人道。
仵作劃了火摺子,遞給他。
片刻,宋捕頭跳了下來,落在兩人身邊。
仵作想問沒敢問,厚師爺瞅了瞅宋捕頭的臉色,也暫時沒打算問。
於是三人又在破廟四周轉了轉,待到沒有什麼可再看的時候便打道回府了。
叄·酒友
將仵作打發回去後,宋捕頭和厚師爺沿街遛狗。
偶遇一座酒肆,兩人相視一眼,笑了笑,一起走了進去。
在樓上尋了個臨窗的座位,便坐下等著上酒菜。
厚師爺久居皇宮,顯然對此經驗不足,反觀宋捕頭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可見平日裡吃喝玩樂不在少數。
撇撇嘴,厚師爺便開始東張西望起來。
難得出宮一趟,不盡情的體察民情怎麼可以!
在厚師爺饒有興味打探民情的時候,也有人正津津有味的打量著他們。
此人正是屈縣首富魏人臣,人臣人臣,真是個志高遠大的好名字,可惜此人心不在仕途,只想著斂財享受。
在宋捕頭遇見魏人臣之前,宋捕頭一直認為屈縣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見了才知道什麼叫臥虎藏龍。
在厚師爺遇見魏人臣之前,厚師爺一直以為天下最自以為是的人除了當今皇上沒有別人了,誰知見了此人才知道,何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要以為有錢人都是滿腦肥腸、挺著燒酒肚的猥瑣胖子,看看眼前這一個,玉樹臨風,英俊瀟灑,長得好,男子氣概也足,真是宋捕頭心目中男子漢大丈夫的典範啊。
於是在魏人臣過來把酒言歡時,宋捕頭情不自禁萌生了結交之意。
再看厚師爺,雖目不轉睛在飲酒吃菜,那眼角餘光卻也是偷偷打量著來人。
三人如他鄉遇故知,如相見恨晚,如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
總之最後都喝高了。
厚師爺拿筷子敲著碗,笑的東倒西歪,直誇魏人臣懂得及時行樂,懂得生活,懂得風趣幽默,不像遙遠北方那一個,總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見誰都是睥睨的姿態,終日只知朝政,完全不屑於風花雪月,簡直是個榆木疙瘩。
宋捕頭在旁附和道:“就是,就是,那黃山就是個小氣鬼,老子不就揪了他一回衣襟嗎,犯得著處處給我使絆子,穿小鞋,還把我發配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破勞什子纏屍案,他不知道我要保護大人的嗎,大人那麼美,若有人心懷不軌企圖犯罪怎麼辦?”
“沒有我正義的宋捕頭在,清水街能安寧嗎?百姓能安居樂業嗎?霧張府衙後院能熱鬧嗎?大人能高興嗎?嗚嗚嗚嗚……”
宋捕頭醉了,抱著酒罈子傷心的滴了兩顆男人淚。
魏人臣也醉了,瞅著宋捕頭一大男人傷心,竟也悲從中來,握著宋捕頭的拳頭寬慰道:“宋大哥,你放心,你不是喜歡美人嗎,我家中多的是美人,就我那個琴師,那是美若天仙無人可及,回頭我把他介紹給你。”
宋捕頭傷心的點頭。
旁邊厚師爺湊過來,不滿道:“那我呢?”
魏人臣眯了眯眼,微微笑了,打了個酒嗝,斷斷續續道:“我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跟別人不一樣……”
不等魏人臣說完,厚師爺默默淚了,心道,我當然跟別人不一樣,我要是一樣,我家那皇上還會動不動就嫌棄我嗎?雖然我已經不在意了,但不表示我也同意你嫌棄我啊?
於是厚師爺舉起手掌,正想一巴掌拍魏人臣去草原見羊駝時,魏人臣的深情告白震驚了世界……
為什麼震驚了世界?
不要問我,去問站在酒肆二樓梯口,正打算走過來的千里追妻的黃山公子。
只見黃山公子雖怒火中燒,卻仍是笑容滿面,鎮定自若的走過來,手掌慢慢扶到了厚師爺的肩頭上,使力一按,厚師爺呲牙咧嘴的回過神來,抬頭一看,直了眼。
“凰厚。”黃山公子笑眯眯道。
厚師爺也笑眯眯道:“黃山。”
“原來你就是黃山兄。”魏人臣正襟危坐,抱拳握禮,“久仰大名。”
黃山公子展扇笑:“大名?呵呵。”
魏人臣遞酒杯,請道:“在下魏人臣,敬黃山兄一杯薄酒,往後便是兄弟了。”
厚師爺面癱狀:“……”一杯酒就要跟皇上稱兄道弟,這生意做的好。
黃山公子瞥了厚師爺一眼,合扇一握掌,伸出手去接過那杯酒,隨即潑了面癱的厚師爺一臉。
魏人臣震驚。
宋捕頭依舊抱壇傷心。
厚師爺微愣後,卻緩緩扯起笑容,慢慢抹去臉上蜿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