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以前的基辛格
歐洲式外交是一種經驗性的小步舞,依靠所有參與者的習慣性協調才能維持。這種協調運動本質上屬於藝術,不應該成為科學的適當物件;因為它不可複製。即使在初始條件完全確定的情況下,本身完全相同的反應只要節奏稍快或稍慢;就會在一兩代內產生戲劇性的差異。有目的有計劃的外交總是失敗的,外交成功的意義其實是:透過外交對本國國民(政治階層)進行政治訓練,使其長期保持“競技狀態良好”的運動姿勢。從歷史程序看,與其說歐洲各邦建立了歐洲外交網路,不如說歐洲外交網路塑造了歐洲各邦——包括其憲制和民情。
如果一個邦國在其憲制形成的關鍵時期未曾經受外交舞會的薰陶,她就永遠無法彌補“青春期笨手笨腳”的痕跡。她像成年以後才學外語的人,格外依賴語法分析;並不是因為語法比語感重要,而是她的能力只能掌握語法。英國的外交傳統最蔑視理論,而她最近的親戚美國最喜歡引進歐洲外交理論(尤其是德國外交理論);原因就在這裡。歐洲式外交在美國始終不脫“客卿”性質,經常受到國內地方性政治的約束;原因也在這裡。
基辛格在美國的地位就是“客卿”的寫照。他的《白宮歲月》浸透了一種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氣氛:假如美國政治習慣具有更多的智慧和成熟;他本來可以大顯身手,不至於屢次功虧一簣。然而理解同時代美國憲制的讀者也不可能看不出:基辛格的歐洲式權力外交必須依賴尼克松的宮廷式內政支援。二者雖然還沒有直接違背憲法條文;但已經彌散出濃厚的“非美”氣味,足以刺激美國政治階層的嗅覺。元首透過(憲法地位低微、甚至不存在的)“內廷”系統推行馬基雅維利式個人外交,架空(憲法地位甚高的)正式官署。這種做法是東方各帝國的政治常規(和官制演變的主要動力),在波拿巴-戴高樂式拉丁元首身上也頗為常見;但日耳曼系各邦極少容忍這種僭越。尼克松政府的悽慘下場跟美國政治階層的長期猜疑頗有關係,基辛格的外交風格對培育國民的信任感至少是沒有什麼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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