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我打車來到清泉路御龍山莊。
這個小區很不錯,雖然離市中心稍微遠了些,但是依山傍水,空氣和綠化都是一流的,周圍配套設施也很齊全,所以房價也非常的漂亮,能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即貴。
我順著紙上的地址找到第十二棟第一家,鑰匙可以開啟防盜門。
屋子是剛裝修好的,瀰漫著淡淡的油漆的香味。我換上拖鞋走進去,是嶄新的屋子,客廳的一整面牆畫著一棵樹,葉子是深深淺淺的綠,沙發上開滿玫瑰花。客廳有兩扇雕花門,推開門外面就是打理得清新別緻的小院子。臥室裡是實木的衣櫃和地板,還有實木的歐式大床垂著輕紗窗幔。
我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有些茫然。
手機響了,是葉榛。
“你感覺怎麼樣?”
我問:“什麼怎麼樣?”
“家。”他說,“我們的家。”
我囁嚅著,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回在鄉下見過你之後,我就在準備,買房子的錢是我這些年攢的,裝修的部分我爸媽堅持要贊助,是他們的一點心意,我就收下了……這房子是你的,我想給你的驚喜。”
是夠驚喜的,天上掉餡餅,簡直要把我砸暈了。
我不說話,葉榛著急地問:“我看過你的部落格以前貼過一些圖片,你說你以後要是有房子就裝修成那樣的……所以我就裝修成那樣了,你喜歡嗎?”
我都幾年不寫部落格了,寫部落格都是為了炫耀我的葉榛,沒什麼可炫耀的時候,自然不寫了。最近的一次都要追溯到三年前那篇關於如何養水仙和大蒜的技術帖。後面全都是我的同學沒營養的留言,總之,我從不知道葉榛還看我的部落格。
“你什麼時候看見的?”
“很久了。”
“你還記得?”
“……是忘不了。”
兩邊都沉默下來。
半晌,葉榛說:“你實在不願意,我暫時可以先不住進來。”
“你是誰,你一定會跟我住一起?不管用什麼方法,你就跟我耗上了?”
“對!不惜一切代價。”
我們倆都是一根筋走到頭的人。
我坐到沙發上,沒骨頭一樣癱在上面。
“好。”
“什麼好?”
“跟你在一起。”
“你……答應了?”
“答應了。”
“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我捂住眼,自己都狼狽得可以,還有心情取笑他,“你還以為會歷經艱苦卓絕的八年抗戰?我跟你都十年抗戰了我都沒說什麼。”可不,有十年了,有首歌就叫《十年》,還挺心酸,滿大街的失戀小年輕都會唱,我嘆口氣,“我從來都是記吃不記打,跟條笨狗一樣。”
接著我聽見門打開了,有人走進來,我沒動,任那人呼著沉重的鼻音抱住我,把臉埋在我的頸窩裡,無聲地流淚。原來眼淚也可以這樣溫情脈脈,像小溪一樣溼潤我乾涸得發疼的心臟。我的指縫已經溼透了,沒有什麼得道成佛的喜悅,只想哭。
嬰兒都是赤身裸體哭著來到這個世界上,大約眼淚也是最能表達歡喜的東西。
“你很好,一點也不笨,聽說歲月都是把最好的禮物留給那個最好最乖的孩子,你看歲月把我留給你,你的運氣到底是有多壞?”葉榛拉下我的手,湊過來親我,從眼睛到鼻子到嘴唇,像動物用嘴唇來感覺我的存在,“幸好你還在,你真好,你要什麼我都能給得起了,真好,這感覺真他媽的好。”
說白了,以前他給不起的只有愛情而已。
現在他說給得起了,說實話,我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總怕是假的。哪天葉大少爺羞澀地來一句,對不起,那時候是我頭腦不清醒。那樣的話,晨報某天的大標題一定是,某醫院醫生因愛生恨與男友同歸於盡。
“想什麼?一個人傻樂。”葉榛從廚房裡出來端著兩盤餃子。
我才不會讓葉榛知道身邊綁了個不定時人肉炸彈,忙轉移話題,“你還在這裡備好了食物,可以搬進來了?”
“嗯,可以了,都是用的環保材料,小淨前兩天帶人來測過甲醛含量,已經可以入住了。”葉榛把餃子推到我面前,眼珠帶著奚落的笑意,“哎,吃吧,上回吃了你一盤超市裡七塊錢一斤的冬菇豬肉餃子,今天還你一盤。”
原來這人都知道,我很鬱悶地撅嘴,不露聲色地往嘴裡塞,真難吃。也怪不得葉榛同志上回吃得鼻子眉毛皺在一起苦大仇深的。
我反正臉皮厚,下巴一揚,“小爺我就耍你怎麼了?不樂意你走呀。”
小爺我就像個暴發戶,以前滿嘴嚼著青菜豆腐,現在大魚大肉就開始窮顯擺。也不過仗著葉榛愛我才這樣肆無忌憚,這就叫恃寵而驕,古人誠不欺我。
葉榛眼皮兒一撩,斜眼著我,那叫一個魅惑眾生,“你見過狼把兔子叼進窩裡還有放出的麼?連皮帶骨都要啃得乾乾淨淨才行。”說完不經意地舔了舔嘴唇,帶點嗜血的邪惡。
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的話,我一定會貞操不保。
我轉移話題,“餃子不好吃,我不吃。”
葉榛樂了,“你想吃什麼?我帶你出去吃。”
“要吃小肥羊火鍋,要很多的綠豆苗和很多的午餐肉。”
我們出門,葉榛幫我拉好圍巾,他穿著筆挺的常服,手心非常的溫暖,眼裡是濃得快溢位來的笑意。如今我也可以讓他這麼高興了,讓他像捧著全世界最好的寶貝那樣沾沾自喜。
我說:“你要是永遠都這樣就好了。”
他嘴唇又湊上來,有點撒嬌的意味,“反正你不能不要我。”
我笑了,溫柔地看著他的側臉。
這個男人註定不能完全是我的,他還屬於部隊,屬於人民。他為了他的國家和人民可以犧牲他自己,也可以犧牲我。
“祖宗,以後慢慢地把你這些年發生的事情跟我說吧,我也慢慢的全都告訴你。”葉榛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牢牢握著我的手,“我以為有些事不告訴你會好一些,怕你無法承受,習慣性的一個人去扛,或許,什麼都不知道的恐懼才是最可怕的吧。”
我使勁點頭。
事情好像一下子好起來了,葉榛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把夾著的肉吹涼送到我嘴裡時,我覺得事情一下子好起來了。
我愛他,他愛我。
我放的那條長線釣到了我苦等了那麼多年的魚。
它果真那麼美麗,在我的魚缸裡,銀白色的魚拖著白紗一樣長長的尾巴,美得叫人驚歎。而且我的魚乖順可愛地跟我說,他愛我的魚缸,他愛我。
如果是在做夢,那就永遠也不要醒過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