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夏文麒帶葉梨去遊樂園玩,在葉梨的強烈要求下,夏文麒同意捎上我。
我們一家三口去坐過山車,飛流直下時,我恐怖的尖叫聲淹沒了其他人,下來時,夏文麒頂著他那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鳥窩頭十分嫌棄地瞪著我。周圍的人望著我的表情也是驚為天人。我淡定地順了順頭髮,對他說:“孩他爹,我腿軟,來扶一下。”
葉梨聞言痛苦地把頭扭到一邊,潛臺詞就是,你不是我媽媽,我不認識你。
即使在一大一小的白眼中,我依舊玩得很高興。
中午在我原來打工的動漫餐廳吃飯,本來是衝著免單去的,結果老闆藍冰不在,只能乖乖掏了錢。我心疼得直撅嘴。
夏文麒嘆氣,“祖宗,你至於嗎?不是這回去做志願者還有獎金髮?”
“……小梨今年的教育基金保險還沒存,過了年我又該交學費了,這麼多錢不省著些用怎麼行……好在我的股票還算堅挺,要是股票進去了,我就只能去賣身了。”
“還缺多少錢?”
我翻了個白眼,“你跟我什麼關係,憑什麼來填我這個無底洞?”
夏文麒吊起眼角,“那跟你有關係的那個人呢?他怎麼不管?”
他在說葉榛這個冤大頭。
我往嘴裡塞個肉丸子含糊不清地說:“他啊,前夫,更管不著。”
“他不是在追你?”
“夏面癱,我在你眼裡就那麼輕賤,人家追我,我就一定要上鉤?”
“哪能,你在我心裡就是那長白山天池雪蓮,百年難遇。”
“罵我像朵開花的包菜是吧?”
葉梨從牛肉丸子海里抬起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媽媽,我可以不學鋼琴的。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鋼琴。乾爹說以後可以彈鋼琴來騙小姑娘,可是我也不喜歡小姑娘……以後我可以養你的。”
我跟夏文麒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怎麼應對。
我那麼利索都磕巴起來了,“那個……小梨子……怎麼不喜歡小姑娘啊,小姑娘多好啊,小手摸起來又滑又嫩的,小嘴親起來又軟又甜的……”
夏文麒無語地扶住額頭。
葉梨無比淡定地忽閃著眼,“我們班上的付今言的嘴唇也很軟很甜。”
“你親了?”
“親了。”腹黑的葉梨小朋友冷笑,“誰叫他不聽我的話?我咬不死他!”
人家聽你的話才奇怪吧?!
“就是那個爸爸是漫畫家付雲傾,媽媽長得像高中生的付今言?”我想了想,那孩子的確長得比小姑娘還漂亮,人家爸爸就長得冰肌雪骨的,往那兒一站就是個白雪王子,開家長會時幼兒園花痴老師都圍著他轉悠,兒子自然也是出類拔萃的。看來我兒子的審美沒有任何問題,我只能祈禱付今言小朋友快點長大,長得五大三粗,變成令人聞風喪膽的壯漢,讓葉梨小朋友的審美觀繼續正常下去。
“媽媽……我可以不學鋼琴的……嗯,也可以少吃點飯,以後不吃肯德基也行的。”
葉梨黑亮的眼睛帶著笑,在他的心裡對金錢的概念,大約就是他沒用的媽媽每天把花掉的錢記在筆記本上,一邊皺眉嘆氣一邊節衣縮食。這些年多虧夏文麒家明裡暗裡的接濟,所以才讓小梨衣食無憂,快樂成長。
我抬眼看對面的男人,我想若是我能愛上他,說不定也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
可我依舊愛著葉榛。
下午回到家,樓道里的聲控燈是亮著的,有個人靠著牆抱著遊戲機,不知道在玩什麼遊戲,只能聽見炮彈炸裂的聲音。
葉梨驚喜地撲上去,“爸爸!”
我內心無比震驚,葉榛收買人心的手段太驚人,葉梨不過跟他相處了幾日。私下我也沒敢問小梨對他的印象,因為孩子習慣把什麼都藏在心裡,表面不說,可是心裡有秤。可是這麼看來,我壓根不用擔心孩子會對他生疏,這熱情如火的。
葉榛垂著眼角笑,把他抱起來舉高,在臉上來了個帶響的,“乖兒子,跟媽媽去哪裡了?”
“乾爹帶我和媽媽去遊樂園了,爸爸你什麼時候來的?”
“中午就來了,等了好久,打電話也沒人接,肚子好餓。”葉梨邊說邊用眼角瞄我。
我開門進去,他跟進來。
小梨興致勃勃地跟他說今天在遊樂園裡的大擺錘和海盜船多刺激多好玩。我把今天買的漫畫書掏出來遞給他,孩子跟葉榛膩歪了一會兒就自己去屋裡看書了。
我轉頭問他:“餓了?”
葉榛笑眯眯的,“嗯,有吃的嗎?”
“冰箱裡有凍著的餛飩,我去給你煮。”
我去廚房添水把鍋架在火上。
“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因為沒什麼特別的事。”
“那我打電話怎麼不接?”
“啊,電話放診室內去查房了,今天在外面玩太吵沒聽見。”
葉榛笑了,“都想好怎麼說了啊?”
他倚在門框上,似笑非笑的,好像沒生氣的意思,但也不高興。
我也笑了,“月姐怎麼樣了?”
他沒回答,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習慣性在發狠的時候咬下唇目露兇光,“你就是因為這個又不答理我了?”
我聳聳肩,從冰箱裡拿出餛飩。
“還真沒有,在那種情況下,就算是個陌生人,你也應該會拼了命去找的吧。”
“那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也不理我,我心裡……受不了。不確定你有沒有生氣,一想到你可能離開我,我就受不了!”葉榛不堪地看著地面,眼底有晶瑩的水光,“我現在終於知道你以前是什麼心情了,心裡總是想著一個人,看不見摸不著打電話也找不到人,這滋味真是……真是……”葉榛認真地想著合適的形容詞。
“心酸。”我說,“從心裡一直酸到鼻子上,酸得整個人都覺得冷,想找個地方縮起來,到了冬天就更難熬了,恨不得學青蛙去冬眠。葉榛我都知道,我比你知道得要早很多。”
鍋裡的水開了,咕嚕咕嚕地滾著水花,熱氣氤氳,葉榛的臉都模糊在白茫茫的霧氣裡。
“唐果我、我……我對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諒,但你能不能給我補償的機會。上回說的,你能給我答案了嗎?”
我把餃子放進鍋裡,“你想聽什麼答案?”
他說:“你答應跟我在一起。”
我拿著鍋鏟在流水臺上笑笑地看著他,“要是我不同意了呢?”
葉榛抿著唇,眼神澄澈,臉上是那種絲毫不退讓的堅定。
“我會追你,直到你同意的那一天。”
我揉了揉太陽穴,往鍋里加了一勺涼水。
外面天漸漸黑了,夕陽落在殘枝上,像鍍上了藍紫色的油彩。
“這餃子是夏文麒他媽冬至時包的,他媽說冬至時吃到糖餃子就不凍耳朵。”
葉榛不明白我為什麼突然轉變話題,屏息聽我說完。
我關火,把餃子盛到盤子裡,而後放在他的手上。葉榛的眼睛被熱氣燻得水汪汪的,他身上有好聞的剃鬚水的香味,好似捧著一束新鮮的竹葉。
“葉榛,我耗不起了。
“過了年我就二十七歲了,我帶著個孩子,再老一點好男人都已經有了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了。我等不下去了。”我微笑著看他,“葉榛,你只要吃到糖餃子我就跟你在一起好不好?如果沒有,那就是我們沒緣分。”
葉榛因為震驚而挑眉,“你這是……草菅人命?”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形容?
我搖頭,“葉榛,這是命運的安排。”
他苦笑,“我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就說過,我跟你,我們相識註定是命運的安排。”
“也許是孽緣。”
“誰說孽緣不是緣分?”
好吧,在犟嘴這方面葉榛有時候強詞奪理到讓我都替他無地自容。
我只能使出撒手鐧,“你這是怕了?是向命運低頭的意思?”
他盯著那盤餃子,堅定地拿起筷子,“不!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