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淼沒有接話,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孟鶴敏銳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僵持,輕輕咳嗽了幾聲。
跟在孟鶴身後的孟洲如臨大敵,一下子蹲在孟鶴身邊,焦急地問:
“是不是冷了?”
連畫和蘇淼這才別開視線,紛紛朝孟鶴看來。
孟鶴沒有說話,她本意也是緩和兩人之間氣氛,倒是孟洲,見孟鶴不說話,以為被自己說中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連畫身上的披肩。
蘇淼自然瞧見孟洲灼熱的眼神,不留痕跡地將身子側了些,擋住連畫的半個身子。
連畫正低頭瞧自己的腳尖,等再抬頭,正巧錯過了蘇淼的動作。
只是這一切都落在孟鶴眼裡,見狀,她微微笑了笑,覺得今日這一趟,總算是叫她瞧見些愉悅的事情。
兩人就這麼僵持,還是蘇淼率先開口:
“你倒是好意思從傷者身上扒東西。”
在孟洲眼裡,蘇淼不過是個城主府的貼身侍衛,還是最不受待見的那個,自然不必放在眼裡,此時也是底氣十足:
“那本來就是我妹妹的東西,我要回來有什麼不對。”
蘇淼只覺得自己之前嗆聲已經是幼稚至極,此時眉梢一動,察覺到身側氣息消失,也懶得和孟洲廢話。
他轉頭,瞧見連畫已經和孟鶴兩人半攙半推走出去老遠,忽然轉頭,眼中一片空洞的幽暗:
“孟大少爺今日,不過也是想借著秦家的手試試連畫的底細,這時候你妹妹已經走遠了,也就不必裝親近了吧。”
許是被蘇淼說中心思,孟洲面上神色變化一番,終於還是嘆氣道:
”舍妹和連畫走得近,若是連畫真是得罪秦家,我總要早做打算。“
蘇淼聞言冷哼一聲,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不遠處有些踉蹌的背影上。
連看起來稍微親近些的朋友,也不過是把她當作試探的棋子……
身邊孟洲還在喋喋不休,吵得蘇淼有些頭疼。
他聽著身邊蒼蠅般的聲音一直圍繞在自己耳邊,終於沉不住氣,抬腳追上連畫。
連畫先前推著孟鶴先一步離開,便是孟鶴自己的意思。
察覺到身後那股淡淡的血腥氣,孟鶴垂了垂眼睛,緩緩開口:
“連畫,你這麼聰明,早就知道我兄長的目的了吧。”
連畫的目光穿過湖邊的柳樹,落在湖對面的涼亭。
“你也不必躲閃,連我都能看出我兄長的意圖,聰慧如你,怎麼會察覺不到呢?”
連畫聞言嫣然一笑,說:
“你說你兄長的意圖,是想借此試探秦家的態度,還是想借著慘狀朝朱家靠攏,又或者,是想試試城主的底蘊?”
孟鶴垂眼,半響才說:
“連畫,你能不能別放在心上,我兄長也是擔心我……”
連畫沒有接話,她瞧見遠處還沒有熄滅的八角燈依然將夜空照得燈火通明,又轉頭,瞧見自己一邊的影子已經半邊融入黑暗,只覺得好笑。
先前蘇淼指責自己只會算計,可是也沒人給過她第二個選擇。
見連畫不說話,孟鶴的手死死扣在一起,轉頭衝連畫說:
“我……我是想和你作朋友,是真心的。我兄長他對你也沒有惡意。你也知道我這雙腿,他只是一貫太緊張我了……”
這次,沒等孟鶴把話說完,連畫便開口了。
她的聲音悠遠綿長,帶著似有似無的嘆息:
“能被人這般緊張著,便已經是一種幸運。”
蘇淼走到連畫身後,正巧聽見最後這句。
他神色一愣,有些複雜地走到連畫身邊,沒有再說話。
孟鶴還是有些擔心連畫因為今日的事情記恨孟洲,手指死死地攪在一起,唇色也有些蒼白。
身後孟洲很快也趕上幾人的步伐,他雖然沒有孟鶴敏銳,但是也察覺到幾人之間氣氛的異常。
他緊張地擋在連畫和孟鶴之間,蹲下來問孟鶴,連帶著語氣也溫柔了許多:
“她為難你了嗎?”
“哈?”
連畫冷笑一聲,卻也沒有嗆聲。
孟鶴雖然知道自己兄長在除了自己的事情之外都有些大條,可是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緩和些的氣氛就因為兄長這短短的一句話又要崩裂。
她緊張地看著連畫,正要開口解釋,倒是連畫率先說話:
“今日孟鶴也累了,就先走到這吧。”
孟洲此時巴不得自己妹妹離連畫遠些,好叫他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等兩人打算轉身,連畫忽然叫住了孟鶴:
“之前我說的話,也都是真心的。”
孟鶴聞言神色一鬆,臉上多出抹笑意,正要回答,就瞧見連畫朝自己靠近,耳邊熱氣瀰漫:
“所以,別再來惹我了,幸運的孟家小姐。”
說完,她沒去看孟鶴的表情,示意蘇淼來扶著自己。
等幾人徹底分開,蘇淼也沒想到到底要如何打破這份寧靜。
“我剛剛說的話,倒都是真心的。”
“你生氣嗎?”
連畫抬頭看了蘇淼一眼,沒有回答,反倒說:
“你總是問些奇奇怪怪的話,能有心思生氣,還有精力關心別人,更能應付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暗殺。”
這麼些天,蘇淼早就習慣了連畫的語氣,也顧及著她現在受傷,只是安靜地聽著。
連畫覺得無趣,索性說:
“我沒功夫想那些,光是我那兩個姐姐和他們背後的勢力,就已經夠叫我頭疼的了。”
“哦,你不知道吧,我姐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搭上碎葉城的路子,估計是想在不久之後的城主府大會上一鳴驚人吧。”
蘇淼沒有接話,他看著靠在自己肩上的姑娘,覺得好像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
連畫安靜的時候,倒是有些溫婉,叫他想起之前在南疆的那些歲月。
“你衝我的時候,脾氣不是挺大的嗎,怎麼對外人倒是能忍得住?”
連畫瞧著蘇淼半邊陰鬱的面容,差點一口氣沒吸上來背過去。
她覺得什麼秦家朱家都不重要,眼前這個人才是她人生裡最大的麻煩。
什麼大姐姐二姐姐,都沒有面前這個人來得氣人。
蘇淼並不經常說話,但是每當自己不如意的時候,卻總沒少得了他的點評。
她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現在身體抱恙打不贏對方,這才咧開個慘白的笑容:
“這位智者,你少說兩句,世界美好許多。”
蘇淼瞧見連畫毫無血色的臉,知道她如今身體狀態不好,也沒打算真為難她。
“只是真的,有些羨慕啊……”
蘇淼沒接話,就看見不遠處飄過一襲紅裙。
他拽了拽連畫的衣角,壓低聲音問:
“朱府還鬧鬼嗎?”
連畫皺眉,她可不信什麼鬼神之說,在無主城這麼久,也沒聽說過朱家有什麼鬼怪:
“你瞧見什麼了?”
原本蘇淼也不信鬼神,只是深更半夜一身紅裙,怎麼看都有些詭異。
“剛剛瞧見片衣角,好像是個穿紅裙的姑娘。”
蘇淼剛說完,連畫便了然笑了。
見到連畫的反應,蘇淼轉頭問:
“你剛剛說不去治傷,要來這院子裡釣魚,就是要找她?”
連畫點點頭,誰說就他們孟家能釣魚裝樣子,自己還不是能用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