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季成川對季然顯然只是純粹的父愛,或者說不講道理的溺愛,但並沒對季然做過任何不妥當的行為。至於兩人的關係,即使季然總是嘴硬不承認,李鶴陽也能看出來,季然對季成川的牴觸正一點點冰消雪融。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逼著季成川結婚呢?
季然第一次對他說想讓季成川結婚時,李鶴陽壓根兒沒放在心上,只當季然逞能耍嘴炮。季然告訴他已經向季成川提出這個要求時,李鶴陽覺得季然任性又不懂事。現在,他看著眼前焦躁又氣急敗壞,卻還堅持這個無理要求的季然,終於覺察出不對勁來。
一定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才把季然逼得沒有辦法。
某些糟糕的想象在腦中成型,他放下托腮的手,正襟危坐,問:“你跟你爸,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季然正在專心致志地心煩,聽李鶴陽問出這麼一句,以為自己對著季成川勃`起的事被發現了,頓時血管冰涼,驚惶地瞪大眼。
“什麼,什麼發生什麼?”
李鶴陽見他這反應,眼前飄過一串“完了”。
他憤怒又難以啟齒:“難到真像我猜的那樣,他對你下手了?!”
“……”
“……?”
季然的臉色精彩紛呈地變換了一會兒,最後固定在蕃茄紅,抄起枕頭狠狠砸上李鶴陽的臉。
知道自己的猜想只是猜想,李鶴陽鬆了一口氣,癱軟在椅子上:“那你到底怎麼了?我真想讓你從我的視角看看你現在的所作所為,真的,特別無理取鬧。”
怕季然再對他進行毆打,李鶴陽趕在季然反駁前一口氣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覺得找個女人結婚就能將你爸的性取向掰過來,讓他喜歡上女人。你沒發現你這樣做,特別像那種送小孩去戒網癮學校,或者,逼著自己的同性戀兒子去結婚的可惡家長麼?
“我能理解你看到自己親爹跟男人在一起很不適,換我肯定也要發瘋,可是事實就是這樣,已經這樣了,你能怎麼辦?咱們不是討論過麼,如果我喜歡男人,你能不能理解,你完全沒問題。那為什麼就不能克服一下,對你爸也理解理解,包容包容?
“他畢竟是一個成年男人,又不是糟老頭子,肯定得有……咳,需求嘛。你不能因為你受不了,就不允許他有自己的生活,這不公平。
“而且你已經趕走過一個了,那個什麼,白河。就算你不想讓你爸情人太多,想讓他找個人踏踏實實的,也不該由你來決定時間和性別。你爸還那麼年輕,事業有成的,以後過日子早著呢,找了個不省心的這家還能不能要了?”
他滔滔不絕,把心裡話一股腦兒都倒了出來,最後總結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打算,可能你有你的苦衷,畢竟我再怎麼設身處地也沒法完全體會到你的心情。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了,你不想跟我說沒事兒,等你願意說了再說,能幫的哥們兒肯定幫你想辦法。但是這個結婚,你真的要想清楚,他是你爸,不是別人家的張三李四,你不能拿他的後半輩子開玩笑,不能仗著他疼你寵你,什麼都依著你,就肆意妄為。”
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現在還沒扯證,什麼都來得及。你好好想想吧,別等什麼都完事兒了再後悔難受,到時候你跟我這兒再怎麼發瘋,都沒用了。”
第50章
只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季然就要脫口而出,最大的問題不在季成川身上,而在他身上。
他聽著李鶴陽口中的自己都覺得可惡至極,如果這是別人家的事,他大概早就跟李鶴陽同仇敵愾,放肆嘲笑這人真是個傻蛋,再將這個傻蛋兒子罵得狗血淋頭。可這個人就是他,他笑不出來。
當李鶴陽說會幫自己想辦法的時候,他真想不管不顧地把自己的秘密說出來,把那些日日贅在他喉頭,壓得他夜不能寐的秘密告訴李鶴陽,告訴他自己有多恐慌多無措,有多厭惡這樣的自己,有多絕望。他想跟李鶴陽說你幫幫我吧,我不要變成變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幫幫我,讓我別再做夢了。
這些話就在齒縫間躥著,只要他一張嘴就會像沸騰的水一樣溢位來,咕嘟咕嘟,把兩個人都燒得體無完膚。
我不能說。季然看著李鶴陽,這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沒辦法接受這個人用看變態的眼神看他。
最終,在李鶴陽教育完畢後,他只能擺出一貫的兇惡相,油鹽不進道:“不要你管!”而李鶴陽看他眼眶紅紅的,以為自己話說得太重,把這小祖宗說哭了,嚇得連忙往他懷裡塞好吃的,手忙腳亂地哄他。
李鶴陽那段話也不是完全沒有觸動季然。
他花了幾天時間來思索自己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這幾天裡林素又帶著陽陽來了一次,陽陽已經沒有第一次上門時那麼害羞,現在他能主動跟人打招呼,能拽著阿姨的圍裙讓阿姨幫他夠櫥櫃裡的零食。季然從二樓下來,看見他坐在沙發裡看電視,小腿一晃一晃的,儼然一副在自家的舒適模樣,絲毫不覺得他有多招人疼,甚至有點礙眼。
小陽陽倒是很喜歡他,總是軟軟的喊他“然然哥哥”,跟在他屁股後面晃,從家裡拿來最愛吃的糖分給季然。
他看見季然下樓,果然笑了起來,喊哥哥。
林素聽見聲音,從廚房探頭,問季然是不是餓了?晚飯馬上就好。
季然看著這母子倆,心裡一片空洞。他想想季成川以後就要跟這兩個沒什麼感情的人在一起生活,被林素喊丈夫,被陽陽喊爸爸,他就替季成川難受心煩。
最讓他感到結婚毫無意義的,是他的春`夢絲毫沒有隨著林素與陽陽的到來而減少。
季成川依然在他夢裡恬不知恥的赤身裸`體,肆意炫耀著結實的肌肉與有力的腰腹,將他身下的男孩頂得腰痠腿軟,連哭帶喘。男孩依然背對著他,季然比之前更害怕他轉過頭來,他怕男孩頂著林素的臉。
從季成川喑沉的喘息聲中掙脫夢境,季然並緊雙腿,矇頭在被子裡哭了一把鼻子。他越發覺得李鶴陽說得都是對的,他太胡鬧了——老王八領女人回家都沒用,難道領了結婚證辦了喜宴以後自己就會正常了?
他不敢去深思這場綿延不絕的夢究竟源於什麼,也不敢剝皮抽骨,細想這些夢的背後都代表什麼,他仍心存僥倖,認為這些現象只是由於青春期太過躁動,同時又自暴自棄,大概他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變態,死後都要被丟進地府油鍋裡煎熬。
季然在翻江倒海的情緒中上下浮沉,頂著黑眼圈又去找李鶴陽。他彆扭地表示自己想通了,不該逼著季成川結婚,可他不好意思去跟季成川說這場婚姻沒必要了,可以讓林素不要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