懈下來:“可是長著紫花的?”
羅兒將仙草藏在袖中,貼身存放,她取出交給芳澤:“正是,龍君讓我妥善保管。”
“這便是解藥。”
冥府的瘴氣有毒,但裡頭卻有解毒的仙草。芳澤不知蒼玦去冥府所為何事,但他採了仙草卻沒有當下服用,必然是有原因。
芳澤狠了狠心,在蒼玦的心脈處紮了一針,喚回了他的一絲神志。須臾,蒼玦渾身青筋畢露,痛苦掙扎許久,他瞪大眼睛,嘶啞的聲音從他的喉嚨裡擠出來。羅兒上前跪在床榻前,半點都不敢出聲。
床榻上的被褥被黑紫色的血浸透,如落入地獄般。
“龍君!”羅兒跪著往前傾身。
蒼玦微啟唇,嘔出一口濃黑的血,還未平息,就被芳澤見機喂進一顆丹藥。他捂住心口,指縫間皆是自己的血沫。混亂的思緒迴歸眼下,蒼玦看清了眼前的芳澤,彷彿溺水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蒼玦閉上眼:“勞煩女君了。”
“龍君不必客氣。”芳澤回禮道。
屋內沒有旁人,芳澤將仙草放在掌心,直言道:“你的侍女說你帶回了此物。”
蒼玦輕咳兩聲:“那是給玉衡的。”他忍著劇痛,閉目養神,喃喃地說,“他被溯玖打落在冥府,出來時身受重傷。這株仙草,我今日便會派人送去軍營。”
羅兒阻攔:“龍君!那你……你怎麼辦?”
帶回來的仙草可只有這一株。
況且三界中,還有誰能入冥府之地為蒼玦再取一次解藥?
芳澤眼色一沉,並未多勸,她將仙草放回羅兒手中,已然明瞭蒼玦想要做什麼:“我聽聞你中過暗針毒。此毒兇狠,即便解毒,也會在身體中殘留一部分,但它卻可與冥府之毒相融化解。怪不得連天帝都不敢擅闖的地方,你敢隻身前往。”
殘留的暗針毒對寄主無害,只是一旦遇到另一種劇毒,那寄主若不及時服用解藥,便會經歷痛徹心扉的一場獄火輪迴。
身體的潰爛,只是第一步罷了。
冥府之毒要與暗針殘留的毒素相融,須經過三個步驟。
一為血潰,為期半個月,蒼玦的身體將不斷潰爛,時常血流不止,他必須要不斷用仙力癒合傷口。
二為針氈,為期半年,蒼玦在這半年的每一日裡,體內都如有數萬根針遊竄,每走一步,每動一指,都痛不欲生。
三為夢魘,為期一年。蒼玦在這一年內,每一夜都將遭受無盡噩夢。幼年時的分離,成長時的孤寂,成年後的征戰血亂,每一樣都會輪流出現在蒼玦的夢中,使他無法睡一個安穩的覺,那些不願想起的,那些不敢想起的,都會紮根在他心尖。此為冥府之毒最狠辣之處。
因此,天帝免了蒼玦在衡水河岸的征戰之職,派了其餘戰仙去鎮守。可惜溯玖入魔,功力大漲,實在是打得天界措手不及,若再繼續下去,天帝恐怕是要親自出徵了。
芳澤敬佩蒼玦:“龍君重情重義。”
蒼玦的指尖微動,否了“重情重義”四字,他平靜地用沙啞的聲音道:“玉衡是為了救我,才墜入了冥府,我應當如此做。”
而世間諸事有得有報,蒼玦不喜歡虧欠別人。
“女君,我還有一事相求。”蒼玦虛弱道。
芳澤道願聞其詳。
“女君可知鳳凰草?”
芳澤手一顫,腦中閃過無數支離破碎的片段,往年的恐懼直湧心間。她退後一步,卻立刻故作鎮定地反問:“龍君為何問起鳳凰草?”
蒼玦只問:“女君可知用鳳凰草懷胎,最終會如何?三十年前以鳳凰草逆天生子的墨遠上仙,如今又去了何處?”
三百年前,鳳凰草隨著鳳凰滅族,也一併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它被所有人遺忘,也被個別人想起、使用,以至於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蒼玦並不精通醫術,對鳳凰草的瞭解僅能停留在表面,不知其最終的結局。南棲有子一事不可聲張,他只能私下詢問芳澤。
而這幾句簡單的話語,就彷彿是拉開了一道深淵的幕布。
天界藏著一個秘密。
一個誰都知道,卻誰也不能言的秘密。
這個秘密的主角,便是當年用鳳凰草懷胎的墨遠上仙——道遠上仙斷絕了關係的長子,也是芳澤的親兄長。
蒼玦當年對此事漠不關心,只是略知一二,自然不知其中曲折:“我聽聞,女君的兄長墨遠上仙,曾產下一個男嬰,也為此付出了一些代價。”
逆天生子,必然是要遭受罪孽。他想知道,南棲受不受得住。他也想知道,他能不能替南棲擋了這罪孽。
芳澤面色慘白,眸中毫無光亮,她陷入一場無望的回憶中,久未自拔。
半晌,她才將目光落回蒼玦身上。
浮塵在空中飄落,輕輕一揚,渾濁頓生。
芳澤說得很慢,一字一句都帶著傷痕累累的疲憊:“代價便是一屍兩命。”
蒼玦望向她。
她自嘲地笑道:“我哥哥一生自傲,卻在此事上栽了個大跟頭。他費盡心思想要留下的孩子,在出生時,便是個死胎。”
什麼鳳凰草逆天生子,都是騙人的幌子。
“……”
“鳳凰草是鳳凰一族的仙草,他族若食之,不是三月內滑胎,便是最後一屍兩命,生下死胎。”
蒼玦的手微動,面色不變,他想聽芳澤說完。
芳澤並未隱瞞,她不知蒼玦想知道什麼。但她的哥哥死於一場騙局,今時今日,卻無人提及。她想提,想報仇,只是無能為力。
“腹中之子雖是死物,卻會一直吸取母體的元氣,直至出生的時候,母體就是一副空殼。我哥哥明知三月過後,腹中孩子已經沒有動靜,卻不忍心捨棄,用自己的仙氣供養他,希望他活下來……”
蒼玦喉間腥甜,強忍著情緒,面色平穩,還想再三確認:“女君之言,是當真?”
“仙妖結合,孩子本就缺失肢體,它是我親手剝出來的,自然當真。”芳澤黯然,指甲陷入掌心,掐出一道深痕,是愧疚,也是深深的自責,“是它殺了我哥哥,讓我哥哥在我面前灰飛煙滅,我根本救不了他。”說到最後,她咬緊牙關,眼眶充滿著淚水。
“我哥哥不知道會死,若知道會死,他絕不會懷這個孩子!他是被騙了……”
被騙於一場無望的情愛,跌在裡頭,折了命。
天界將此歸為一樁醜聞,誅殺了墨遠在妖界的伴侶,也埋葬了這個令天界“蒙羞”的事件。
蒼玦不顧自身傷勢,強撐著起身,是從未有過的焦急。他甚至慌了神色,眸中動容,口中含著一股子腥甜:“若已成死胎,要挽回,該如何……”
芳澤回身,斬釘截鐵:“懷胎七月內,剝腹取子,方可自救。”
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