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姑姑還對我說過...她愛你...如果你是女人...那她怎麼會...”衛昕悅開始語無倫次,話音猛地戛然而止,忽然回想起冷嵐歌曾十分擔憂地對自己說過的話...
“這不是後宮爭寵的手段,若你不是宸哥哥的女兒,我也不會對你說這些話。”
“絕對不要對她動心。絕對不要。”
終於豁然明瞭了...原來姑姑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
再抬眸時,發現慕容顏的雙眸通紅,雙唇緊抿,像似在竭力抑制著某種情緒。
有那麼一瞬間,衛昕悅有種感覺——
如果自己再多說一句關於姑姑的話,眼前的這個人便會忍不住失聲痛哭出來。
45.相見歡
“後來, 我還是一直跟著她,出了燕門,來到更遠的漠北草原。”
望著遠方天際慢慢顯露出的魚白, 衛昕悅繼續道, “就算她讓人送我回家, 我也還是會想辦法再半路偷偷跑回去找她。再後來...她該是被我纏得沒辦法了,便乾脆收我為徒,好像只有這樣同我界限分明, 她才能說服自己讓我繼續跟她...那時候的她同我講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為什麼要跟來?其實就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偏要如此固執地跟著她...但心裡似乎就是特別想知道...她最終會去何方?是會回去找姑姑,還是會去找姑姑所說的她心中一直藏放著的那個人?亦或是她接下來的餘生都要這樣漫無目的地四處漂泊嗎?我們在草原上游蕩了很多天,看得出師父的內心真的很糾結迷惘,尤其是當她看著我的時候...”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眼神...她根本就是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可我討厭她把我當成另一個人...所以我便扯了塊紗布矇住了臉。”
說到這時, 她別過臉, 朝我勉強笑了下,“但即使如此,我還是跟著她,每天都會纏著她跟我講一些關於她自己的故事。有時若她吃了酒後心情足夠好的話,會自言自語般地講很久...有時又會陰沉著臉無論我怎麼央求都悶聲不吭,甚至連續好幾個時辰不理我...但我還是會盡可能地阻止她喝酒...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的...師父的身體其實很不好...”她頓了頓, 像似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眸光黯了又黯, 才繼續道, “...而我是直到親眼見到師孃之後,才終是聽了師父的話...心甘情願地回家了...因為...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她發自內心笑起來的樣子...其實我至今還是分不清師父到底最愛的是姑姑還是師孃...但我只知道,師父和師孃在一起的時候,笑得是真的開心,而一旦提及到姑姑時...師父便會露出難以言喻的悲傷神情。”
她忽凝眸盯著我問道,“林慕,你說...究竟何為世間情愛?”
我慢慢闔上了足足能塞下兩個雞蛋的嘴巴,伸手撓了撓後腦勺,訥訥地道,“這...這我也不知道啊。”
她的這個問題...我實在是無法為她解惑啊...
曾經的我,一度以為...情愛無非就是你情我願花前月下執子之手永以為好...愛到極處了也頂多頂多再加一個死生契闊...
可是聽了師父、太后和昕悅的故事後,原本簡單的情愛一下子變得錯綜複雜了——它好像隱藏在一個又一個自欺欺人的面具下,而真面目從不輕易露於人前。
想到這裡,我竟也不禁皺起眉長長嘆了口氣,心中百感交集,一時無言。
感覺不過一晚之間,自己的心境好像也滄桑了不少。
衛昕悅瞧著我這般‘少年初知愁滋味’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接著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嘛,年紀輕輕的皺什麼眉頭嘆什麼氣啊。”她一邊像摸小動物一樣伸掌揉開了我鎖起來的眉心,一邊似笑非笑地道,“你知道嗎,其實我就是在回家的途中,路經青州的時候遇見你的。”
沒想到在這麼個跌宕起伏纏綿曲折的故事最後...居然能扯到了我這個小人物身上。我有些意外地道,“原來就是那個時候啊!緣分啊!”
“是阿,我上次就跟你講過的,咱們的確是有緣的。”她朝我眨了眨眼前,清亮亮的眸子裡泛著暖人的光,竟令我微微有些晃神。
昕悅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半晌,我忽然腦中閃過了什麼,直直盯著她至多隻能稱之為清秀的臉龐,伸手比劃道,“等等...不對啊...你方才說師父覺得你長得像你姑姑..其實我先前也聽過人們說你容貌肖似太后娘娘...可現在看起來...你似乎並不是很像...像...”
她歪了歪頭,語氣平淡地打斷道,“是阿,我近兩三年越長越難看了,你想說我現在看起來根本不像太后,就是個醜姑娘對吧?”
“不不不!”我忙連連搖手,解釋道,“就算不像太后,你也是很漂亮的!況且我覺得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心靈美嘛,比如你這麼善良溫柔的,就是極美的。”我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恬不知恥地加了一句,“再比如我這樣的...咳...其實我一直覺得自己也挺美的。”
此話一出,立即逗得昕悅笑的是花枝亂顫,笑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颳了刮鼻樑。
“你真可愛,小慕兒。”她彎起眼角,又伸手摸了摸我有些漲紅的臉頰,忽然有些意味深長地道,“既然我被你誇得那麼好,那不如娶我罷?”
“啊?”我先呆了片刻,隨後也挑起眉毛,半開起玩笑,“好啊,若我是男子,肯定娶你。可惜啊...”
“那有什麼可惜的,我並不介意男女。”她輕描淡寫地接話道。
“咳..”我被她這番極隨意的驚世駭俗的言辭給生生嗆了一下,我想她一定是被師父影響的太深了,便道,“終生大事,還是要慎重些...女孩子得找個值得託付的人啊...昕悅你人這麼好...我相信一定能...”
“好了,又開始瞎操心了。我開個玩笑罷了,你不必如此當真。”她斂了笑容生硬地打斷了我,聲音似乎明顯冷了幾分。
我有些忐忑地望著她,“昕悅,是我方才說錯什麼話了嗎?你可別生氣啊。”
“你多慮了,無緣無故的我生哪門子氣?”她款款站了起來,望著徐徐升起的曦陽,落下一句,“好了,天都亮了,就先說到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