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傷害她的。”她伸出纖細柔軟的手掌,撫上他那張有幾分像自己父皇的俊美臉龐,“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自己。這是帝王家的宿命,你抗拒不了的。”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道,“更何況,我知道,你也是恨她的。”
他臉色一沉,拂開了她的手,一言不發地望著她。
她也不惱,輕聲道,“太晚了,你走罷。”
他轉過身走了沒幾步,一陣風帶著簷鈴又響了起來。
他腳步一頓,回眸沙啞地問道,“如果。。如果朕不是皇帝。。你還會不會喜歡。。”
“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啊。”她眸中泛著幽涼的光,冷冷打斷道,“你是皇上,不要問這麼幼稚的問題。”
“幼稚麼。。”
他在黑暗中自嘲般搖了搖頭,終是離開了。
她又倚在窗前,用指尖百無聊賴地劃過青白色的蛋殼。
有人奪走了她的一切。
但是不要緊,她不會是唯一失去的人。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旁人欠她的,必須要百倍償還。
18.救洛梅
我抱著洛梅,不知哪裡生的氣力,一路跑回長陽殿。
我將她安放在我的床榻上,對著傻傻站在門外的兩名小宮女吼道,“太醫!快去叫太醫!”
她們卻跪了下來,聲音怯怯諾諾的。
“殿下。。我們做奴婢的。。怎麼能勞駕太醫過來。。”
“奴婢們受了罰生了病,素來只能靠自己忍過去的。。”
我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陣無可奈何的悲慼。
我撲到旁邊的長案前,一把抓過許久沒碰過的藥箱。
打開藥箱的時候,我的手有些發抖。
入宮不過幾日,我竟然都快忘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我是名醫者,我到底在這深深宮闕之中湊什麼熱鬧?
我定了定神,對跪著的那兩名小宮女道,“去打盆熱水,尋把剪子過來。“
兩名小宮女有些不明所以地互相對看了一眼。
“快!“我肅然喝道。
”諾。”兩人第一次見我這般嚴肅模樣,忙飛似地領命去準備我說的東西。
我接過剪子,將洛梅背面早被鮮血染透粘住的衣衫小心地剪開。
其中一名小宮女終於意識到我要做什麼,但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殿下。。您這是要為洛姐姐。。治傷嗎?”
我點了點頭,手中的剪子沒停。
“這。。這怎麼成。。殿下身份尊貴。。奴婢們又豈敢勞累殿下貴體。。“
“混蛋!”我咬牙切齒地罵道,“他們居然對一個女孩子下這麼重的手!”
我沒聽見旁邊的小宮女在說什麼,我現在只能感到出離的憤怒。
望著眼前觸目驚心的皮開肉綻,我攥剪子的手,氣憤得指節根根分明。
“把熱毛巾給我。”
我極輕柔地為洛梅拭去血漬汙物,她在昏迷中還疼得皺著眉心低低.呻.吟。
我從藥箱中取了傷藥細細塗在她的傷口中,用紗布將傷處小心地包紮好。
最後,我讓那兩個小宮女幫她換上了乾淨的衣衫。
那天晚上,我分明感到十分疲憊,但卻偏生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
我呆坐在殿前的長階上,怔怔地望著自己雙手染上的血漬。
燕京的夜是如此清冷漫長,雙眼望穿卻不見盡頭,只有無盡的血色。
冷風凜冽如刀,舉目寒涼。
怪不得恩人姐姐會說這裡是全天下最糟糕的地方。
生活在這裡的女子,縱然可以穿著漂亮的衣裳,住在寬闊的殿宇裡,可甚至不如風塵女子活得自在,活得有尊嚴,活得像個人。
晨曦初現,天際的第一絲光亮,慢慢映照在我頹然蒼白的臉上。
我拍了拍坐麻的雙腿,踉蹌地推開殿門。
正微微打著瞌睡的兩名小宮女聽到我的腳步聲,身子一抖,忙抬眼惶恐地望著我,作勢要跪下。
我抬手示意不必,讓她們退下歇息去。
我守在洛梅身旁,期間又幫她換了一次藥。
她似乎在昏迷中還不忘關心著我的安危,我聽見她多次迷迷糊糊地哼著‘殿下。。殿下。。’
直到傍晚,她才醒轉了過來。
我終於微微鬆了口氣,伸手握住了她無力的手掌。
“殿下。。”她深深地望著我,眸中泛著我看不懂的淚光。
可能她的傷口還是很疼罷。
“洛梅,對不起,讓你因我遭了這麼大的罪。”我雙眸通紅,向她保證道,“你別怕,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她虛弱地搖了搖頭,“殿下言重了,奴婢為殿下做任何事都心甘情願。”
她又肯定地點了點頭,也慢慢抓緊了我的手,“有殿下在,奴婢什麼都不怕。”
她將我抓的很緊,就像是抓著救命稻草一樣。
我想,她嘴巴上雖然說不怕,但受了這麼重的傷,心裡怎麼會不怕呢?
“你再休息一會吧。”我柔聲道。
她卻不閉上眼,只是緊緊抓著我,似乎不想讓我離開。
是了,她受了這麼重的傷,一定很脆弱,肯定希望有人陪。
於是,我又道,“我不走,你再多睡會罷。”
她終於顫聲問道,“殿下。。您真的不走嗎?”
我點了點頭,其實見她醒來後,我心中一直緊繃的那根也弦鬆了下來。
此刻疲累和睏倦朝我洶湧襲來,我確實也走不了了。
“恩,我不走。”我坐在床前的踏板上,想眯一會。
洛梅這才意識到她正睡在我的床榻上,忙支起身子要起來。
“殿下,奴婢。。奴婢這就下來。。”
我按住了她,“你身上有傷口,別亂動。”
“不行。。不行。。殿下您怎麼能睡地上呢!”她大急,執意要起身。
我沒轍,只好脫下靴子,和衣上榻。
“咱們都睡床,總行了罷。”我含糊了一句,心道,還好宮裡的床足夠大了,兩個人睡也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