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意識到有些東西可以忍讓,有些東西不能忍、不能讓!
所以關振遠坐到了韓老爺子面前,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再給他一個任期,他會把永交建設起來!
關振遠在永交呆了四年,越發覺得這個地方跟自己十分相像,它不受重視——甚至常常被忽視。
落後貧瘠是它身上撕不去的標籤,並且還因為“流放之地”這頂帽子讓整個省委班子都有些喪氣。
所有人都認為它理應一直這樣下去,它無法提供更多的產出、無法上交更多的稅收,所以在國家發展委員會制定年度發展規劃時它永遠應該為其他省讓路。
關振遠不甘心。
沒錯,他不甘心。
他看著永交省的境況,就好像看到了自己。
所以他決定以永交為起點。
關振遠當然沒有跟韓老爺子坦言內心最深處的想法,他只是把自己這四年來反覆推敲過的計劃誠誠懇懇地告知韓老爺子,希冀能從這位聲望極高的老人這邊獲得支援。
韓老爺子聽完後沉默了。
過了許久,韓老爺子才嘆息著說:“振遠,你這些年過得很辛苦啊……”
關振遠說:“想走從政這條路,本來就沒幾個人不辛苦的,就看辛苦得值不值得。”
韓老爺子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你覺得自己的辛苦值得嗎?”
關振遠迎上了韓老爺子審視般的目光,毫不猶豫地說:“值得!”
雖然沒有得到老爺子的喜愛、沒有得到少時想要的迴應、沒有得到來自家庭的愛意,可是他也並不是一無所獲。
漸漸地他有了妻兒、漸漸地他有了自己的家庭、漸漸地他可以一展自己的抱負、漸漸地有很多人滿臉笑容地喊他一聲“關書記”,即使是在風雨中、即使是在災害到來時、即使入口只有難以下嚥的粗糙米飯,他依然能看到許多真摯的面孔。
甚至還有人怕他的身體受不住連日奔波勞累,聯合起來勸他離開救災前線去休息。
這些都是他得到的。
關振遠總覺得失去了一些東西,老天就會給予他另外一些東西。他所失去的和他所得到的也許並不能相互抵消,可他已經有了繼續往前走的動力。
因而關振遠沒有絲毫猶豫,也不打算回頭去嘆惋什麼。
韓老爺子看著關振遠片刻,許下承諾:“你要是能拿出章程來,我給你特批。我批不下的,也會盡量幫你爭取優惠政策。你儘管放開手去做,如果你將永交帶出了困境,中央省就有你的位置!”
關振遠心中震動不已。
他原本只想著從韓老爺子這兒得到一點支援,沒想到韓老爺子直接給他畫了這麼大一個餅。
關振遠肅顏回應:“我不敢託大,但保證會一步步踏踏實實地安排下去!”
關振遠結束了跟韓老爺子的談話後就跟鄭彤進行了一次通話。
這時候乘風機械廠已經簽下了轎車生產技術的合同,建立了配套零部件生產體系。雖然名聲還沒有傳遍全國,但在加入了華中省“汽造一條龍”專案,它已經走到了華中省內的最頂端。
夫妻兩人分居兩地,感情倒也沒出什麼大問題,不過接到關振遠的電話時鄭彤還是有些詫異:畢竟關振遠從來不會在這個點來電話。
鄭彤問道:“振遠,你那邊出了什麼事嗎?”
關振遠靜默片刻,說道:“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鄭彤聽他語氣嚴肅,追問道:“什麼事?”
關振遠說:“我想你過來幫我。”
鄭彤微微一怔。
關振遠跟鄭彤進行了一場漫長的談話,這四年來沒有跟任何人說起的阻難他都一一說了出口。他希望鄭彤能到永交發展,而且希望她不是自己一個人過來——他希望鄭彤帶上技術、帶上人,並且盡力說服其他廠商跟過來。
這一次他準備旗幟鮮明地做事。
關振遠知道要鄭彤放下乘風的大好局面到永交來並不公平——甚至是中非常自私的想法,但是他需要鄭彤跟自己並肩努力,也需要夫妻間的濡沫之情作為支撐。
鄭彤聽完關振遠的話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
她並不是在思索該不該答應,而是在思索自己能不能在短時間內完成交接工作。
這四年來為了擠出一點時間來照顧女兒,她悉心培養了幾個得力的副廠長,整個汽造專案也帶著他們全程跟進,就算她帶走幾個人也不至於讓專案出問題。廠裡的其他工作並不複雜,各項章程也訂得非常詳細,離了她也沒事兒。
至於人和技術,這個需要經過市政那邊放行。不過耿老爺子對關振遠一向關愛有加,應該不會阻攔。
唯一沒把握的就是怎麼說服其他人到永交發展。
鄭彤心思轉得快,很快就有了決定:“好,我過去。”
關振遠心裡感動不已,夫妻倆又商量了很久才結束通話電話。
鄭馳樂知道這件事時已經回到了淮昌。
他還沒把凳子做熱就跳了起來,直奔關家。關靖澤告訴過他“前世”的事兒,那時候關振遠和鄭彤也是齊心協力地共度難關,一不留神就疏忽了對佳佳的照料,讓佳佳生了重病。
兩個人把事情拼湊了一遍,那時候大約是機械廠遇上了危機、他又突然失蹤,鄭彤同時為兩件事焦慮無比,而關振遠忙於應對危機,張媽又臨時請了兩天的假,才會沒注意到佳佳的情況。關靖澤還猜測當初鄭彤並不是沒有找過他的,恰恰相反,正是因為她請求關振遠幫忙找人,才會讓他的存在落入首都那邊的人視野裡。
否則誰會注意到當初還是個小孩子的他?
越來越多的事實鋪開在眼前,鄭馳樂就越覺得自己應該盡力去避免一切厄運。
這是隻有他才能去做的事,因為只有他和關靖澤知道不避開的話會走向怎麼樣的未來。
鄭馳樂敲響關家門時來開門的是張媽,見到他以後張媽和藹地笑了起來:“樂樂,你來了?芽芽一直念著你呢。”
她話還沒落音,聽到動靜的小女娃兒就咚咚咚地跑了出來,見到鄭馳樂後臉上笑開了花,像是吃到了世界上最甜蜜的糖果:“小舅舅,小舅舅!你來了,小舅舅!”她歡呼著撲進了鄭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