恿關靖澤教佳佳唱《鷹》時,關靖澤唱得調子與淮昌當地人唱的有些不一樣。因為關靖澤知道這首歌時還在首都呢,那時候《鷹》又不是正式發行的歌,傳到首都調子有了微小的差異,鄭馳樂聽出來後就端著親歷者的姿態為關靖澤“撥-亂反正”。
在他和佳佳四道視線的夾攻之下,關靖澤虛心受教,相當識趣地把那點兒小差異改掉了。
而這個時候的關靖澤,應該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更不會把它改成他當初聽到的“原汁原味”版。
所以鄭馳樂後半段路走得很沉默,他在思考關靖澤“回來”的可能性,於是自然而言地想到了關靖澤與他印象中不符的種種表現。
等聽到關靖澤引導成鈞留下的時候,鄭馳樂就確認這傢伙真的“回來”了。
仔細一分析,他就知道自己忽視了什麼:如果關靖澤“少年”時是這種性格的話,根本就不會有後來那個手腕強硬的關靖澤!
結合自己對關靖澤的瞭解,鄭馳樂心裡涼撥涼撥的。
關靖澤這傢伙向來沉著又冷靜,做事都是謀定而後動,從他提前出現在淮昌那一天起這傢伙恐怕就在懷疑他了,後來那些舉動恐怕也存著試探的心思。
鄭馳樂沒有糾結關靖澤瞞著自己這件事,畢竟他突然出現在關家——而且是以鄭彤弟弟的名義出現,關靖澤心裡起疑、想要把事情弄清楚也是理所當然的。
他比較在意關靖澤已經推測出多少東西。
鄭馳樂思來想去老半天,依然猜不透關靖澤的心思。轉念一想,關振遠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把這事兒跟關靖澤說開了也沒什麼不好,省得整天提心吊膽。
鄭馳樂指著外頭的山路說:“我們去那邊的林子裡走走。”
關靖澤說:“走。”
兩人並肩走進林間小路里,山頂長著的都是耐冷的馬尾松,滿路都堆積著許多松針,偶爾還有幾個松子埋在裡頭。
等走到離亭子足夠遠了,鄭馳樂才停下腳步,轉頭瞅著關靖澤:“你打算沉默到什麼時候?”
關靖澤當然要沉默,他還沒享受……啊不,體驗夠“十一歲的關靖澤”才有的待遇,鄭馳樂突然就喊出了那麼一句“關副書記”,他能說什麼?
說自己挺捨不得的?
鄭馳樂絕對會打人吧?從某些方面來講,鄭馳樂這傢伙還是挺直率的,該動手的時候絕對不會含糊。
關靖澤決定先聲奪人:“我在想你既然戳穿了那張紙,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你出現在關家的原因?”
鄭馳樂說:“你猜不出來嗎?我是為了去看看佳佳的情況。”
關靖澤看著他不說話。
鄭馳樂只能繼續說:“至於為什麼我當初和姐形同陌路,這一次卻以‘弟弟’的名義出現,當然是有原因的。這事兒說起來有點長,”他左右看了看,走向不遠處的石階,“我們還是坐著聊吧。”
關靖澤跟他一起坐到石階上。
鄭馳樂理了理思路,把故事的開端放到了知青下鄉那個時期。
那時他還沒出生,但是好好回想一下那時候發現的蛛絲馬跡基本也能拼湊出個大概:說白了就是還是個少女的鄭彤遇到了比她年長几歲的他的“親生父親”,很快就跟對方墮入愛河。在那個年代,因為耐不住鄉村的寂寞而相愛的男女不知凡幾,他的父母也不過是其中最普通的一對。
等到返鄉潮開始時他們也很默契地結束了戀愛關係各自回鄉。
然而鄭彤回到家後才發現自己懷了身孕。
對於一個仍然懷著少女情懷的年輕女孩來說,這個突然到來的生命無疑是驚嚇大於驚喜。她只能向鄭存漢求救,鄭存漢當然不願意讓她留著這個孩子。
可是鄭彤把他留下來了。
鄭存漢讓她發誓生下孩子後要和他以姐弟相稱,除非孩子的生父願意認這個孩子,否則她永遠不能認他。
鄭存漢邊落實孩子的“身份”邊託人尋找孩子的生父,沒想到對方用的是化名,住址也沒有留下。直到後來意外看到對方結婚時的照片,鄭彤才死了心,開始準備高考。
那時候他們的日子相安無事地過著,鄭彤出了名的疼“弟弟”,上哪兒都帶著他。人人都笑她早早就當了媽,她也不反駁,“姐弟”倆的感情好得不得了。然而等到孩子上了小學,就開始有人嘲笑孩子沒有父母。孩子很難過,回家一個人躲著哭,鄭彤知道原因後也抱著他哭,哭到最後哽咽著說:“我就是你媽媽,等媽媽考上大學、等媽媽有能力一個人讓你過上好的生活,樂樂,你就喊我‘媽媽’好不好?”
沒想到這番話被鄭存漢聽到了,鄭存漢很快就把孩子送到鄭家村。
孩子始終記得鄭彤的話,一方面不停地惹是生非想要讓鄭老三把自己送回家裡,另一方面又拼了命地學習,因為他媽媽可是要考大學的人,他怎麼可以不學好!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過了下去,孩子聽到鄭彤當上了廠長後一個人跑回家想問鄭彤什麼時候接自己走,卻被鄭存漢攆回了鄭家村,原來鄭彤事務纏身,並不在家中。
孩子想要蹭著往來的客船去淮昌找鄭彤,沒想到途中意外落水,差點就死在水裡。鄭老三這次是真的沒法忍受了,直接把孩子送回鄭存漢那邊。
見孩子屢教不改,鄭存漢狠下心腸聯絡上老戰友,把孩子扔去嵐山住宿。
孩子經常關注報紙,看到乘風機械廠的訊息就格外留意。他總覺得再過一段時間鄭彤應該就沒那麼忙了,到時她就會過來接他走,可是他一直等一直等,等來的卻是鄭彤的婚訊。
孩子跑上嵐山放聲痛哭,罵自己的母親是騙子。
從此再也不去關注那邊的訊息,他把鄭存漢寄來的錢全部寄了回去,一邊認認真真地備考一邊想辦法賺好自己未來幾年的學費和生活費。
後來他考上了淮昌一中,卻發現那個從入學開始就比自己高一名的人原來是鄭彤的“兒子”。
於是他暗暗跟對方較起勁來,對方學什麼,他也學什麼;對方拿什麼獎,他也要拿什麼獎;他與許多人成為了朋友,卻從來沒有和對方說過話。
就那麼過了一年,他再也無法忍受那樣的生活,跟著師父季春來離開了淮昌。
再見面時已經是許多年後,很多事情都發生了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