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中國人從小就急著給自己定位,人潮人海中人真的很渺小,遠大的理想培養了一代又一代孩子們的想象力。但有時候定位只是為了應付差使,就拿理想來說,小時候沒理想的孩子被人瞧不起,所以很多孩子就隨便抓個理想來湊數。自己不抓也會有關心你的人來幫你抓,你不想讓人關心都不行。我們的社會不能容忍沒有理想和上進心的人,但是抓來的理想經常讓人絕望,所以年輕的中國人很容易失去激情。以前單位裡總有些熱心人幫人介紹物件,那時候我們的社會甚至不能容忍沒有*生活的成年人。後來社會進步了,介紹物件愛好者日漸稀少,但是社會仍然不能容忍沒有理想和上進心的年輕人。每年數以百萬計的孩子們繼續主動或被動地抓個理想湊數,每年都有很多孩子這樣被毀掉。
過度執著的定位還可能讓大多數人不求甚解、得過且過,比如說我從小就發現我眼睛裡的世界和好學生不同,如果好學生是“這個學生”,那麼我肯定就是“那個學生”;再比如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我的朋友都是高小飛、劉向海、常近勇和馬武這樣的人,如果說常規的朋友是“這種朋友”,他們無疑就是“那種朋友”。至於類似於為什麼我和我的朋友是那個、不是這個之類的問題只能不求甚解、得過且過,否則大腦很容易宕機。
小時候老師和大人們無數次地問過我為什麼不能向好學生學習,成為“這種學生”;他們還問為什麼我不能和好孩子玩耍,結交“這種朋友”。我不能回答,只好得過且過、不求甚解。
日期:2007-6-13 9:24:10
其實高小飛是個好學生,因為他學習成績很好,但是他不是好孩子。
好孩子不會那麼早就搞物件,好孩子不跟流氓混在一塊。好孩子更不會辭去一份前途光明的國有企業工作。
高小飛辭職以後去了南方的某個島。
偉人遇見海生出詩人的情懷,說“再快一點”,一個時代開始了。
就在那年人民幣像洪水一樣湧向了那個美麗的海島,數以千億,勢不可擋。那年城市裡的中國人一年的平均收入也不過三五千塊,如果把那些錢分了,每個中國人能得幾百塊,如果不分用來教育國民,義務教育提前十五年就實現了。所以我說的一個時代的錢是那個錢,不是這個錢,那個錢只能風起雲湧,永遠不可能希望工程。
風從海上吹過來,月掛當空,雲生永珍。
高小飛站在K市的大街上等人,穿梭在大街上的摩托車時不時停下來招呼他上車。讓高小飛驚奇的是開摩托的竟然有很多女人,女人們駕駛著當年公審大會上劉向海坐的那種專車,走街串巷維持生計。讓高小飛更想不通的是很多女車手竟然蒙著面、帶著套袖,不知是為了防曬還是什麼特殊的風俗。
沿街一排帶斗笠的婦女坐在那裡賣檳榔,地上東一塊西一塊血紅的印記,那是檳榔留下的痕跡。
高小飛穿了件夢特嬌的花體恤,手裡提了一根甘蔗在啃,嚼了不到三分之一就牙痛嘴酸,心裡不禁一陣感慨,“媽的老子怎麼也想不到能來這裡,都快到越南了”。
高小飛在等張司令的車,張司令是海軍駐K市的司令,伏波定海,南天一柱。
張司令當年是小飛爺爺的老戰友,十年文丨革丨下來這樣的戰友已經不多,成了我黨我軍的寶貴財富。
小飛十年前見過張司令一面,印象中的司令是個威嚴的老頭。
小飛爺爺也應該屬於那種爺爺,他聽說小飛要下海做生意居然沒有反對,只是說“去K市吧,找你張爺爺去”。如果他不是那種爺爺,至少也應該勸勸自己的孫子。
前一天高小飛坐的飛機降落的時候驚心動魄,從飛機窗戶往外看,高小飛發現自己坐的飛機簡直就是擦著樓頂降落的。小飛看見下面居民樓陽臺上晾曬著花花綠綠的衣服,還看到一箇中年男人光著膀子在炒菜。
街道兩邊的椰子樹隨風輕舞,街上人如蟻行,熱浪滾滾。
高小飛被一輛軍牌皇冠車直接接去了軍隊招待所,張司令秘書說“張司令去開會了,你好好休息,明天張司令回來”。
高小飛等了一天,無所事事,四處轉悠了一下,擋不住那熱,只好呆在招待所裡吹著空調看電視。
傍晚張司令秘書打電話過來說“張司令回來了,晚上給你接風,我回頭來接你”。
過了一個小時還沒人來,高小飛就走出招待所在門口等。
日期:2007-6-15 8:45:43
八十年代最後一年,那一年亂的讓不愛上學的小孩高興。
城裡人心惶惶,各種訊息滿天飛,晚上出來乘涼,盡是三三兩兩的人拿著“吱嘎”作響的收音機,滿臉的神秘。
只有鄉下依舊安靜,一片清涼世界。
那個初夏的下午,我、高小飛和皮衛國騎著腳踏車行駛在鄉間的馬路上,兩邊繁茂的白楊樹撐起藍天,俯瞰眾生。高小飛高興的像個二球,嘴裡叼著半截菸捲,斜跨在腳踏車大梁上,皮衛國撅著屁股賣力地蹬著腳踏車,呼呼喘著粗氣。我騎在後座上,欣賞著鄉間的美麗景色,心曠神怡。
那時候人民丨警丨察皮衛國正是青春年少,體力好的驚人,雖然氣喘吁吁,居然還能唱歌“跟著感覺走,請拉住夢的手,藍天越來越近,越來越溫柔”
我和高小飛隨聲附和,“忽然發現一個完全不同的我”,唱到這裡大家一起學著原唱歌星的樣子,兩隻手有節奏地一通亂指。從正面看那造型就像醉酒後的千手觀音。
當時我們正在向皮衛國的舅舅家進發,皮衛國舅舅住在某縣鄉下,在鄉里的小學當老師。
那年我們還在上學,學生會組織了學生活動去某縣實習。誰想到剛到某縣,鐵路就不通了,帶隊老師臉色慘白,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我和高小飛商量咋辦,小飛說“媽的正好老子想耍耍,亂球了咱也彆著急回了,回去也是亂球子。”
我說“聽說皮衛國在這個縣裡實習呢。”
高小飛兩眼放光,“操,找他去,帶咱進村子抓雞,農村的土雞燉湯,美的很!”實習的時候伙食很差,高衙內嘴裡淡出鳥來,看見帶毛帶爪的就嚥唾沫。
皮衛國那時候警校快畢業了,學校安排實習,皮衛國舅舅家在這裡。皮衛國就聯絡到了縣裡鄉下某派出所實習,時不時地去舅舅家混飯。
見到精力充沛的外甥皮衛國舅舅很高興,“大小夥子了,多呆兩個月,割完麥子了再走,眼看麥子要黃了”。皮衛國那天見到我們兩個壯勞力送上門來,就引用了舅舅的話。
日期:2007-6-15 8:46:51
高小飛“你這松就是個周扒皮嘛!想讓我們割麥子也要先把長工餵飽吧?走,去殺個雞,晚上喝點!”
皮衛國把我們馱到舅舅家的時候渾身大汗。
皮衛國舅舅非常高興,去村裡買了豆腐,打了酒。皮衛國舅媽張羅著做飯,一大張面鋪開像是要潑墨作畫。農村生活清淡,高小飛幻想中的土雞並沒有出現,在農民看來非年非節殺雞就是作孽。
不過大家依然高興,皮衛國舅媽擀的面很勁道,湯寬辣子旺。
吃罷晚飯,院裡擺上酒來,皮衛國舅舅和我們三個喝酒、閒諞。
我們三個說起來城裡的局勢,七嘴八舌猜測著京城現在不知道怎麼了。
皮衛國舅舅說“你們這些學生娃娃沒經歷過文化***,別跟著瞎胡鬧啊”
我們就問他舅舅文丨革丨時候的事情,舅舅說你們肯定想不到當年縣裡也死了很多人。皮衛國舅舅親身經歷過血雨腥風,邊喝邊講,二十年前縣城武鬥的歷史在農家小院裡一幕幕浮現出來。革命理想下曾經的江湖險象環生、刀光劍影,驚險刺激並不亞於後來小毛孩的江湖。
後來皮衛國舅舅困了,進屋睡了,讓皮衛國招呼我們休息。
記得那天我們三個都不困,抬頭看著滿天的星光,繼續探討國家大事和人生。
高小飛說“你舅舅是高人啊,他說的對,都是瞎胡鬧!”
皮衛國說“我也搞不懂,反正現在學校好像沒心思管我們了,早點畢業了掙工資才是正經,鬧事又沒人管飯。”
高小飛說“你這松找了個好地方,這地方多好,就是世界大戰打起來了也照樣吃乾飯、睡大覺。”
我說“咱不走了,就在這裡待著吧”
皮衛國說“好啊,馬上要割麥子了,割完麥子再說吧,不管是誰餓了也要吃饃饃吧?”
那時候我們都覺得割麥子是一件值得體驗的人生經歷,就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