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假思索地問道：為什麼要走呢？

過了好久，老闆娘說：很多方面的原因吧，他說看不到未來。

我心裡抽動了一下：會不會關係到我？

又是一陣沉默後，老闆娘說：他沒有明說，但我清楚，從一開始派你到瀋陽他就不同意。後來你回來，我沒跟他商量就提拔了你，他在香港跟我紅過臉。這一次，我又把宋詞放到業務部，他乾脆就不跟我理論了。本來我想跟他道歉的，但他已經不再給我機會了。

我閉上眼，甩甩腦袋：那麼，我選擇離開，或者您給我調一個崗位，您再找他談談看。

老闆娘：沒有緣份，強求不得。而且亡夫的舅子要制我於死地，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挑戰。我沒辦法給他一個公平競爭的環境和平臺。

我腦子裡全是老闆娘無奈而無助的身影，還有她淚流滿面，憔悴又悲愴的面容。我用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堅定地敲打著鍵盤：對不起，這一切我都不知道！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主動提離職的事。不管我有多大能力，我一定會盡自己百分之百的努力與工廠共存亡！

老闆娘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說：你彆著急表態，我現在已經對承諾疲勞了。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博得你的同情，更不是要感動你，讓你留下來。這些事也跟你無關，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我說：和您提離職，我也是一時衝動，您不要往心裡去。除了一些個人原因外，我是對工作沒信心，害怕您失望。

老闆娘：好了，熬了一夜，你也回去休息吧。

我關了電腦，靠在椅子上。那一刻，我真想一頭撞破電腦，撞得自己腦漿迸裂。回頭去想，這麼多年來，我就像個小丑。每逢抉擇，沒有一次不衝動，沒有一次不自私，沒有一次真正地經過深思熟慮。

日期：2013-07-20 00:46:41

“士為知己者死”，老闆娘算不得我的知己，但她至少是我的伯樂。她對我的恩情，是三子和土匪無法比擬的。一個孱弱的女子，挑起這麼大的擔子，想想就令人心痛不已。我告訴自己，一定要為她做點什麼。既然對土匪我可以作出這麼大的犧牲，那麼幫助老闆娘，應該不惜一切代價才是。

我知道，依照我現在的能力，很難透過正常渠道把她失去的客戶奪回來。更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開疆拓土，幫助她佔領新的市場。我不能再讓她失望，要儘快助她挽回頹勢，只能劍走偏鋒！我萌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這個想法嚇了我自己一大跳。我必須得靜下心來，好好的計劃一番。即使想不到萬全之策，萬一失敗了，也不能連累到老闆娘。當然，這個計劃必須得悄悄地進行。

我把宋詞打發到了車間，我總感覺自己走到哪裡，她的眼睛就會盯到哪裡，讓我如芒在背。我無法忍受她凡事不恥下問的勁頭，面對她的好學上進，我幾乎已經到了無法自圓其說的地步。

我冥思苦想了兩天，然後信心十足地去找土匪。這個計劃，必須得由他協助才行，甚至沒有他無法進行。我不假思索地拉他進來，是因為我覺得也有這個義務，也是到了他必須報恩的時候了。雖然這件事情的風險很大，搞不好他和我都要身陷囹圇。我相信他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因為我都敢幹，他沒有拒絕的理由。我甚至想好了，萬一土匪不情不願，我就會告訴他，他欠老闆娘不是一百萬，而是整整兩百萬。我會拿出那張欠條，如果工廠倒了，老闆娘肯定會不顧情面地讓我們砸鍋賣鐵還錢。

如我所料，當我告訴土匪老闆娘的處境時，他顯得很惶恐，也很憤怒。我說了我的計劃，土匪一直瞪著眼睛不言不語，卻蠢蠢欲動。我見他沒有表態，就說：如果你不參加，那我自己去好了。

土匪脖子上的青筋突突跳動：你還當我是兄弟嗎？

我說：當然！

土匪說：好！如果你當我是兄弟的話，這件事情交給我，你不要出面。

我很堅定地說：不可能！我不會拿你當槍使。

土匪紅起了眼：我爛命一條。你不一樣，萬一出了事，老闆娘還需要你。我那一百萬還指望著你去還。

我低著頭，慶幸沒有拿欠條給他看，我決定永遠守住這個秘密。

土匪接著說：你放心，我一定會遵照你的計劃去實施。經歷了這麼多，我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我說：我不放心你，而且你一個人未必能搞定。我打聽過了，他一出門身邊至少有兩個保鏢形影不離。

土匪說：我會請人幫忙，我在東莞還有朋友。如果要花錢的話，你給我想想辦法就行。

我見他這樣，突然覺得有點後怕。以他原來好勇鬥狠的性子，一旦玩命，是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的。而我的本意，並不想鬧出人命。我只想給死鬼老闆的舅子一點教訓，然後讓他有所收斂，再順勢實施自己的第二步計劃。

我說：咱們先不著急，再好好醞釀一下。

土匪看著我：你怕啦？

我言不由衷地說：我怕個屌，我是覺得為了這個人把咱們搭進去不值得！

你不是說已經考慮好幾天了嗎？土匪說道：你是不是不放心我？還是覺著我沒腦子？

我點著頭然後又搖搖頭：不急在一時，反正這事肯定要幹。我回去再把他的情況好好摸一遍，確保萬無一失，回頭咱們找個時間再商量。

土匪側過臉，我看到他滿臉不屑。我說：我本來不想拉你進來的，不是不放心你。是這事風險太大，搞不好事沒辦成，還害了老闆娘。

土匪抬起手一揮，很不耐煩地說：好了，那我就等你慢慢醞釀吧！

我訕訕地退出土匪的宿舍，腦袋發脹，手心全是汗。一陣風吹過，透心的涼。仔細再推敲一遍，一門心思地想著教訓那個渾蛋，忽略了很多細節。我開始後悔找土匪了，他的一句話提醒了我，如果我花錢，是不難找到人去解決的。

日期：2013-07-20 12:26:48

就在我找土匪的第二天一早，老闆娘從新加坡回到深圳。她一到工廠，就把我和宋詞還有行政部經理叫到了辦公室。

老闆娘抱著雙臂，看上去臉色蒼白，疲憊不堪。她來回地看著我和宋詞，用商量地口吻說道：有個事想跟你們商量一下，我想派你倆去瀋陽。

我頭皮發麻：為什麼？老孫不是在那邊好好的嗎？

老闆娘衝著行政經理點點頭。行政經理看著我：有個事我沒跟你講，直接向總經理彙報了。昨天一早，瀋陽警方打電話過來，要我們去那邊說明情況。

我和宋詞都瞪著眼，看看老闆娘又看看行政經理。

老闆娘顯然對行政經理欲言又止的樣子很不滿：姓孫的道德敗壞，我看錯人了。他和幾個當地流氓聚眾淫亂，被公安抓個正著。我已經告訴他舅哥了，讓他去處理。我和我的公司，丟不起這個人！

我心頭一緊：我和宋詞對情況都不太瞭解，讓我們去接這麼大個攤子……

林東！老闆娘大聲說道：這事不用再商量了。

我看著她的樣子，心裡很難過。一旁的宋詞，嚇得低著頭不敢吱聲。

對不起。老闆娘長舒一口氣：最近事情太多，屋漏偏逢連夜雨，心情糟透了。不用擔心，只要盯住尚總那邊的合作專案不出亂子，我相信他通情達理。等我手頭的事理順了，再派香港公司的人過去替換你們，或者帶領你們拓展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