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之前,接受醫院的各種治療,花掉一筆鉅款,欠下十幾萬的外債。而那些慷慨解囊的人,多半是趙家的親戚——比如趙雲深的伯父和堂姐。
趙雲深不知道這些事。
他知道了也沒用。
年輕的醫生能掙多少錢?養活自己就算不錯了。
許星辰心慌意亂之下,放開盒子,一再後退,她無意識地伸平手臂,碰到了一副掛在牆上的畫像。相框掉落在地上——那是趙雲深父親的遺像。
趙母的頭髮散亂,遮擋了她的視線。許星辰凝望著她,心跳巨響,彷彿震動了耳膜,腳下忽然一痛……原來許星辰踩到了相框邊緣。
趙母飛奔過來,撿起遺像,撞倒了許星辰。
“你幹什麼?”趙母質問她,“你媽媽沒教過你怎麼在別人家裡做客?”
許星辰啞口無言。不過片刻,許星辰坦白道:“我……我沒有媽媽。”
趙母道:“去世了?”
許星辰搖頭:“我六歲的時候,我媽媽,她……”
許星辰不習慣撒謊。可是有時候,她張開嘴,話已出口,又恍然發覺,講實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她欲言又止幾次,趙母猜到了原因:“跟另一個男人走了?”
這是實情。許星辰預設。她聽見趙母嘆息著評價道:“不要臉的東西。”
臉上燒起一陣火辣辣的熱度,許星辰十分難堪:“不是的,她是我的親生母親,我尊重她。”
第32章 分手
許星辰的辯解很蒼白。
趙母坐在地上發呆, 話到嘴邊,又被她嚥了回去。她將丈夫的遺像掛回牆上, 走出臥室之前, 她叮囑一句:“那件事,你不要跟趙雲深說……他還是個沒畢業的學生。”
許星辰扶著椅子, 勉強站了起來:“我們還是告訴他吧。”
趙母留給她一個靜止的背影。
許星辰心亂如麻, 理不清腦袋裡那些雜七雜八的思緒。她想到了什麼,乾脆直接說出口:“趙雲深因為他爸爸的事情, 特別自責。如果家裡遇到了難關,他是希望能和您一起度過的。”
趙母保持著強硬作風:“我對他的要求就是自給自足。兒子不欠父母的, 我不用他還債。”
趙雲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卻被許星辰發現了。
許星辰有些慌張。
按道理講, 她應該幫趙母瞞住趙雲深,可是她也清楚,趙雲深從2009年開始炒股, 到現在炒了三年。趙雲深獲得過無數獎學金,平常也不愛花錢, 甚至不喜歡談錢,可能是比較清高矜持。但他曾和許星辰提過:他想在他們定居的城市買房。讓許星辰租房度日,他覺得自己委屈了她。
趙雲深手頭至少有好幾萬。如果趙母真的處境艱難, 趙雲深可以解決燃眉之急。
或許是因為,姑姑和爸爸都對許星辰很好。所以,許星辰看不慣長輩們省錢給孩子。
經過反覆掂量,最終, 她決定向趙雲深坦白。
許星辰坐在客廳裡,等著趙雲深回來。他進屋時帶著一股冷風和消散不盡的煙味。許星辰把他拽進臥室,像偵探一樣檢查他的全身,從他上衣內部的口袋中摸出一盒香菸,她就說:“你別這樣,抽菸很傷身的。”
他似乎聽了進去:“行,我不抽了。”
許星辰鬆下一口氣。她把煙盒蓋緊,扔進垃圾桶。趙雲深沒有煙,心頭躁動,按著許星辰的肩膀把她抵到門後。他緩慢地低頭,一寸一寸迫近,挑高她的下巴和她接吻,像吸菸一樣輾轉含吮她的嘴唇。
五秒鐘後,他急忙鬆開她。
他忘記自己正在服用艾滋病阻斷藥。
除了牽手和擁抱,別的接觸,他都不配。
淡淡的菸草氣息揮之不去,許星辰抿唇,忽然不知道要如何開口。趙雲深送她回家的路上,她說:“今天在你家,我看到抽屜裡有一個不鏽鋼的月餅盒子。”
趙雲深的思維果然與她不同:“你想吃月餅了?春節有賣月餅的地方嗎?你喜歡吃紅豆餡和蓮蓉餡的月餅,對吧。”
許星辰一鼓作氣講給他聽:“月餅盒子裡裝著幾張欠條,好像是你伯父和堂姐一共借了十幾萬。阿姨不讓我告訴你,可是我覺得你是你們家的重要成員……”
灑滿月光的街道上,趙雲深左手伸進衣兜裡摸索,忽又想起他今天新買的那包煙已經被許星辰扔了。
他皺著眉,坐到了公共長椅上,兩隻手搭著一雙腿。當他垂首時,那張好看的臉都被埋沒在幽微的陰影中——或許他的母親是正確的,他這麼年輕英俊,剛經歷喪父之痛,不該為經濟和債務而煩憂。
許星辰自認捅了簍子,懊悔道:“我心裡藏不住事。”
“說出來才好,”趙雲深竟然回答,“家裡有困難,我最應該擔責任。二十來歲的人,白吃了多少年的飯。”
許星辰坐在他身邊:“你不要這麼講自己啦。”
趙雲深漫不經心地擺一擺手。這半年錯綜複雜的經歷交織在一起,使他無法像從前一樣專注於學術工作,對自身的職業也產生了一絲不敢妄言的質疑。
他心情不好,怫然而怒。憤怒埋藏在心底,僅僅針對他自己。
他莫名其妙地說:“那什麼,許星辰……”
她轉頭望著他:“嗯?”
趙雲深別過臉去,錯開她的目光:“對不起啊。”
許星辰很奇怪他為什麼要道歉,只聽他補充道:“我去年和你說,再奮鬥三年,我們貸款買房。現在我的病還沒查出來,我爸走了,家裡條件比不上從前。做醫生窮得沒錢掙,這一行表面風光,其實吃得飽,餓不死,發不了財。”
他並不是第一次規劃未來的生活。許星辰經常聽他描繪藍圖,他氣血方剛,追求卓越,雄心壯志比天高,這些她都知道。
於是,她第一次察覺,趙雲深的怯弱、消極和沮喪。
她能怎麼辦呢?她也沒有錢。
是的,初聽趙雲深的那番話,許星辰壓根沒覺得他不好。她只惆悵自己也是個庸庸碌碌的普通人,缺乏大富大貴的機會。
許星辰拉開揹包:“我的卡里攢了七千三百塊。我給你七千應急,不夠你再說,我們公司能預支一個月的薪水。啊,對了,春節後,我就能轉正了,老闆答應給我辦正式員工的手續,等我畢業證下來,立刻和公司補合同。”
趙雲深推開她的揹包:“我怎麼能要女人的錢?”
許星辰抓著他的手指:“什麼你的我的,你跟我分那麼清楚幹嘛。”
趙雲深對這個問題很在意:“哪家有本事的男人要靠他老婆救濟才能活下去?”
他怒中帶笑:“我就算沒地方住,餓死街頭,也不會拿你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