睨她, 看了半晌，只覺得她奇怪得很——這些老一輩的只不過是照本宣科, 寬泛地講經驗、談體會, 具體的東西, 還不是得等開拍後自己來揣摩？現在記這麼認真, 也就是紙面功夫。

想來這位嶽小姐是在場資歷最低、戲份最少的人。怕是多了個心眼兒，以這種方式來體現態度認真，博取核心人物的好感呢。

萬松雪抬眼看了看正等著講話的編劇，感慨了一句，他們那個年紀的大叔，恐怕是最吃這一套了。

其實不僅是那些大叔，就連他心底也有些許動容：這姑娘，真是笨拙得可愛。

“咱們的投資方，星雲集團的總裁謝先生為大家請來了對清代鹽運方面很有研究的一位老先生，給大傢俱體的講述一下乾嘉以來鹽業的發展以及一些最基本的知識。咱們要感謝謝總對劇組的無條件支援，同時也希望大夥兒珍惜這個機會，認真參加背景培訓。”

言罷，高宏文以左手指了指一直面色如水的謝揚。

一般提到感謝投資方的話題的時候，劇組人員都會比較禮貌地將目光注視過去，繼而鼓個掌表示感謝。可當嶽詩雙放下筆、抬起頭，下意識地望向謝揚想鼓個掌時，她卻發現謝揚一直凝眸在她身上，直勾勾地看著這邊呢。

其他人此時當然也都看向謝揚，並且發現了這一點，又齊刷刷地扭過頭來，望向嶽詩雙。

這樣詭異的場面，再聯絡起之前製片主任跟導演在飯桌上提到的八卦，不讓人懷疑都難。嶽詩雙甚至從他們眼中望見了心照不宣、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謝揚雖經營娛樂公司，卻向來不愛參與圈裡的事，今天一再反常，究竟是為了什麼？

當然，嶽詩雙自己也很想知道是為什麼！

為了化解尷尬，她禮貌地挑了挑嘴角，帶頭鼓掌致謝。

其他人也跟著鼓起掌來。

她舒了一口氣，本以為這一頁能順利地翻過去，誰知掌聲停下時，沉默許久的謝揚卻忽然發話了：“嶽小姐，一直在奮筆疾書什麼呢？可以給我看看麼？”

萬松雪一怔，看向嶽詩雙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瞧謝揚這麼陌生的語氣，這兩人看起來也沒什麼。那麼這詭異的氣氛……他實在讀不懂。

嶽詩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筆記，將它闔上，往懷裡攏了攏，很禮貌地答道：“是高導講的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還有我認為有必要記下來的東西。”

這樣的舉動，分明在表明“我不想借你看”。

可謝揚卻不買賬，眼神示意了旁邊負責會務的助理，那助理便大步來到她身旁，朝她伸出手來。

嶽詩雙沒法再推脫，只能把筆記交了上去。

謝揚修長的手指握著她小小的本子，低頭很認真地一頁頁看了一遍，繼而闔上，遞給助理還與她：“挺秀氣的，字如其人。”

嶽詩雙一怔，忽然覺得這話有些耳熟。

不知是在哪個世界裡，她坐在他身旁，他看著她的筆記，也說了一模一樣的一句話……她忽然憶起，是在第一個世界裡，她剛剛穿越過去不久，還是謝傾宇的小秘書，在車裡跟他彙報工作時，他也是這樣說的。

現實與非現實交織在一起時，她有些錯愕了……

“嶽小姐這個習慣非常好。旁邊這位——連支筆都沒拿。是揣了錄音筆嗎？”謝揚將目光落在萬松雪身上，富有磁性的嗓音說起話來不疾不徐，撩人心絃。可那聲音聽在耳朵裡，卻給人一種異常嚴厲的感覺：“還是說腦子比錄音筆還好用，嗯？”

萬松雪剛剛還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此刻被點了名，立刻黑下一張臉來——他不過是多看了嶽詩雙幾眼，謝揚便如此借題發揮，說他們倆之間沒事兒，他是打死不會相信的。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氣氛低到了冰點。

謝揚微鎖眉頭，鷹眸環視一圈，最後停在高宏文身上：“繼續。”

高宏文瞧勢頭不對，忙開口圓場：“看來是我說的不太受歡迎啊。這樣，我再補充幾句，剩下的就讓金牌編劇親自講解，也算是拋磚引玉了。”

高宏文的水平自然不是蓋的，放下身段來說這個話，更搞得萬松雪有點無地自容了。

會議剩下的部分倒進行得很融洽。會後，嶽詩雙依例在門口，等著大佬們都出門了，才跟著走出去。

謝揚因為坐在最裡面，則是她前頭的最後一個。

她跟在他身後，心裡莫名有些忐忑。不用別人說，她也知道，這位謝揚，的確很反常。

開會的人有些多，站滿了一個直梯，還富裕幾個人上了另外一趟。電梯裡還寬敞，嶽詩雙本想跟著謝揚一起進去，沒承想剛走到電梯前，他忽然住了腳步。她一個沒及時停住，差點撞在他後背上。她忙退了兩步，站定在原地。

總攝影在電梯裡問他：“謝總，不上來？”

“我們搭下一趟。”謝揚輕聲回答：“慢走。”

電梯門緩緩闔上，謝揚並沒有重新去按下行，只轉過身面對著她，薄唇微微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跟得這麼近，想做什麼？”

嶽詩雙一怔：這男人是後背也長了眼睛麼？她很自然地撅起嘴巴：“明明是謝總您忽然停下的……”不知為何，明明面前這位謝揚並不是任何一個被她攻略過的謝總，並且他是個既危險、又很有可能會影響到她演藝生涯的人物，可略帶撒嬌的語氣根本不受她控制，很自然地就流露出來。

他笑意更濃：“電梯裡訊號不好。”

“嗯”嶽詩雙一時間沒有懂他在說什麼。

謝揚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手機，調出一個二維碼：“加我。”

嶽詩雙這才也開啟微信掃了一下。在看到他頭像的一瞬間，她怔住了。

那是她曾在末世的世界給他畫過的那一幅畫——他靠在汽車座椅上，日出時那好看的側顏。縱使穿越的世界都不是真實的，縱使她多次嘗試，從沒還原過，但她依舊很清楚地記得，並能成功辨認出來，那就是同一幅畫。

她又憶起，剛從末世回來時，她在一夢一生的會客室等他，袁婷接到他電話時，他的頭像也是這個。

“怎麼？”謝揚低聲問她：“為什麼不加？”

“嗯……”她趕緊點了新增好友，猶豫半晌，才抬起眼簾，問道：“您這個頭像還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