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這些東西也能害了你!權貴家中多紈絝,紈絝怎麼來的?不就是錦衣玉食寵出來的麼?”
頓一頓,賀雲昭見程懷仁開始認真聽了,繼續道:“咱們家裡什麼樣你比誰都清楚,想靠著降等襲爵坐吃山空,這也可以,至多等到你的入朝為官,你就知道外面的人怎麼看你,在背後對你怎麼指指點點,又是怎麼欺壓你的子女!若你還要縱容沈姨娘對你溺愛,我說的場景指日可待!”
程懷仁握緊了拳頭,這些場景根本不用等以後,在曹家族學,他就已經嚐到了。敗落的伯府還有誰看得起?只可惜父親痴傻,生母是個姨娘,他也只有被人詬病欺辱的份兒。
莫說找人給他撐腰,就是想和誰傾吐一二,都沒有合適之人。若是對沈姨娘說,只怕她一個愚蠢婦人會大鬧一場,反倒叫他難看;若是同沈玉憐說,表妹說不定哭得稀里嘩啦還得讓他去安慰;同武定侯說,又怕曹宗渭看不起他,覺得他是無用之人,再不肯抬舉提拔。
好在嫡母是個明白人,程懷仁竟然隱隱覺得心裡很踏實,很想把那些委屈都告訴她。
可他不能說,拋去兒子的身份,這是他身為一個男人的尊嚴。程懷仁不希望賀雲昭覺得他是個只會受人欺負的廢人。
微微張口,程懷仁聲音低低道:“母親肺腑之言,兒子醍醐灌頂!”
程懷仁的聲音像是哽咽了,賀雲昭不由得咬緊了牙關,前世她的眼淚為他流盡,這一世換他淚盡心死!
賀雲昭強忍恨意,道:“那我再警醒你一點,男子長久囿於內宅,遲早會分散精力,於舉業是沒有益處的。孰輕孰重,孰真好孰真壞,你心裡得有個數。多的話我也就不說了,你回去吧讀書吧,望好自為之。”
程懷仁一揖到底:“是!”
賀雲昭疲憊地閉上眼,靠在羅漢床上。萬嬤嬤遞了一個迎枕過來,枕在她的腰上,欣慰笑道:“夫人,奴婢看得出來,您是真心為了少爺好。”
揉揉太陽穴,賀雲昭沒有睜眼回答,她絕不是為了程懷仁好,等到他從正院走出去,沈玉憐一定會纏著他問自己都說了些什麼。
程懷仁若真把方才的話聽了進去,就不會告訴表妹嫡母說的話,因為這些話沈玉憐聽不明白,聽了也只會認為是賀雲昭使壞,轉眼就要傳達給沈蘭芝,反而使事態愈發惡劣。
若程懷仁一時心軟說了,沈玉憐和沈蘭芝只會更恨賀雲昭,更要把他往自己這邊拉攏,那以後的日子可就更精彩了。
文蘭清掃了屋子,文蓮重新沏了茶,萬嬤嬤端了茶杯遞給賀雲昭,道:“夫人喝口水吧,您午膳還未用完,是在這邊用,還是回屋裡用?”
一雙素手抬起,似茅莖柔嫩纖細,萬嬤嬤盯著賀雲昭的手看了許久,新夫人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從頭髮絲到腳跟,無一處不彰顯著美人的魅力,若非她繼母狠毒,生生將她拖到二十歲才嫁出去,只怕這麼好的主子,壓根輪不到忠信伯府。
萬嬤嬤忽然很慶幸,雖然娶新婦的時候沈蘭芝動了點手腳,但何家姑娘並不如傳言那邊軟弱無德。
賀雲昭抬起手擺了擺,道:“不吃了。將才還要謝謝萬嬤嬤使人在外面守著,又及時把沈姨娘趕了出去,不然還得更加鬧騰,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消停下來。”
“奴婢應該的。”
朝萬嬤嬤笑了笑,賀雲昭道:“我想歇會兒。”
萬嬤嬤一側身子,讓開位置,垂首站在一邊。
文蘭和文蓮送賀雲昭回房,賀雲昭直覺頭昏,便躺下睡了。
到底是換了副身子,賀雲昭很明顯地感覺到,何雲昭的身子不大強健,和她原來的身體完全沒法比,看來往後除了要打擊仇人,更要珍愛自己。
……
程懷仁剛從正院出去,滿懷抱負地往前院去,心裡正想著要把那些書再多多溫習一遍,還未到二門就被沈玉憐攔住了。
想起嫡母的那番話,程懷仁略帶防備地看了沈玉憐一眼,道:“表妹怎麼不回去歇著?”
沈玉憐看著程懷仁陌生又疏離的眼神欲言又止,咬著唇道:“我從姑姑院裡過來的,姑姑哭了一大場。”
“姨娘做錯事,總該要受罰,你快回去吧,再不要惹夫人生氣了。”
程懷仁轉身欲走,沈玉憐橫在他面前狠下心道:“表哥!姑姑說的果然沒錯,夫人若真為你好,又怎會離間咱們血親關係,讓你這般對待我們?”
程懷仁含著怒氣道:“夫人沒有說姨娘壞話!”
沈玉憐紅著眼看著程懷仁,半點都不相信他的話,眼淚漱漱地掉,抽噎道:“夫人是好人,玉憐是惡人,表哥走吧!”
程懷仁無奈地看著沈玉憐,又氣又心疼。
☆、第 9 章
程懷仁和沈玉憐兩個僵持了許久,最終還是他先服軟,同意一道去迎春居看看沈蘭芝。
沈蘭芝的丫鬟合春早就守在門口,遠遠地見人來了,立即進去通報,沈蘭芝趴在床上嘶聲痛哭。
程懷仁一進門就聽見沈蘭芝哭得撕心裂肺,心頭一揪,又心疼起生母,走到床邊把人扶起來,好言好語安慰道:“姨娘,你這是做什麼?不過禁足,夫人又沒有打罵你,了不得我常來看你就是了。”
沈蘭芝一把推開兒子,哭喊道:“你瞧瞧你,夫人才來多少日子,你就這般向著她,她都這樣欺負我了,你還向著她!她沒有打罵我,卻禁足我,不許我出去見你,這比打罵我還要厲害!”
程懷仁也知道沈蘭芝這些年為他付出了很多,甚至不惜做些損陰德的事,可嫡母教育他的那些話也都是正義直言,再者,他也實在不想揹負一個“小婦養”的名聲、
不管怎麼樣,程懷仁都覺得左右為難。
沈玉憐上前給沈蘭芝擦了眼淚,對程懷仁道:“表哥,姑姑不是氣夫人如何對她,而是氣你的心不向著她,在正院的時候你一口一個母親,卻叫姑姑作姨娘,這不是割姑姑的心頭肉嗎!”
程懷仁眉頭深皺,妻妾有別,嫡母就是嫡母,就算不是他生母,稱呼上也不能亂了。
沈蘭芝見兒子尚在猶豫,哭聲又高了些。沈玉憐撫著姑姑的胸口,勸著程懷仁道:“表哥,你就服個軟,說些好聽的話,只當哄哄姑姑行不行?姑姑照這樣哭下去,遲早要哭瞎了眼,壞了喉嚨!”
終究是不忍,程懷仁摟著沈蘭芝的肩膀,小聲喊道:“娘,別哭了,小心傷了身子兒子要心疼。”
沈蘭芝這才斷斷續續停了下來,一雙眼睛紅腫得嚇人,緊緊地捏著沈玉憐的手道:“還是憐兒貼心,若指望著這個混小子懂一個做孃的心,我怕是要等到天毀地滅都沒個頭!”
程懷仁感激地看了沈玉憐一眼,低頭繼續安慰沈蘭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