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4-30 09:51:58
王尋中軍大營。
嚴尤剛從城前敗退回來,垂頭喪氣。眼見雲車已攻上城頭,撕開了一條口子,本以為昆陽已破,但敵軍如此瘋狂,硬是以血肉之軀擋了回來,還搭上一架雲車、一輛衝車。嚴尤心有不甘,昆陽已把大軍阻住十來日,怕宛城早已得訊。速戰奔襲之策已無價值,還需防備叛黨援軍暗中偷襲。朝廷雖有四十多萬精銳,但戰事已陷被動。嚴尤不顧陳茂苦勸,執意來到王尋帳中,欲再勸諫一番。
王邑正在帳中與王尋商議戰事,見嚴尤推開衛兵,闖入帳中。王尋甚為不悅:“嚴將軍如此失禮,中軍大帳豈是這般隨意進出之地?你置軍威法紀何地?你當真以為本帥不敢辦你不成?”
嚴尤跪倒在地:“司徒大人息怒,非是嚴尤膽大以試軍法,實是軍情緊急,刻不容緩,才斗膽拜見大人,還請大人從我一言。”
王邑奇道:“將軍有何緊急軍務?”
“大軍圍困昆陽至今已有十日,宛城必已知曉,援軍隨時可至,當速破昆陽方為上策。然我軍將城圍個密不透風,城中守軍明知再無活路,自然拼死反抗天威。兵法有云,歸師勿遏,圍必有缺。不若放開一條缺口,使守軍心存僥倖,必然防禦鬆懈,或可棄城而逃,我軍正好攻破昆陽,殺敵於曠野之中。”
王邑也熟讀兵書,掌兵多年,自然知道嚴尤之策合此時戰事。但如此一來,或為王鳳逃亡。那王鳳地位僅次偽帝劉玄及敵首王匡、劉縯,若皇帝得知王鳳竟在百萬合圍之中逃逸,怎會不加怪罪?故嚴尤雖對,但決不可用,否則大軍雖勝,自己非但不會有功,卻會為皇帝責難,得不償失。可此中道理卻難與嚴尤明言,只是藉口道:“嚴將軍差矣,兵法亦云,倍則攻之,十則圍之。我軍何止數十倍於敵?百萬之師,所過之處,皆當覆滅。踏敵人鮮血,高歌而進,以震懾敵眾,方可先聲奪人,散去敵軍士氣。士氣一亂,敵軍必敗。”
嚴尤正要爭辯,有衛兵報奏:“城中王鳳請降,射出降書在此。”
王尋、王邑大喜,嚴尤也喜出望外,昆陽已降,倒也算得一個好結果,如此便可專心對付宛城漢軍了。
王尋瞪了一眼嚴尤:“嚴將軍多年兵書怕是白讀了!需知紙上談兵終是於國無用。”
嚴尤強忍屈辱,默默不語,既然昆陽舉城而降,讓他嘲諷幾句又能如何。
門外衛兵見久無迴應,又問:“是否準降,請大帥定奪!”
王尋正要傳令,王邑卻先說道:“不準,傳令陳茂趁敵不備,迅速攻殺,必要生擒王鳳,但有所獲,賞金一千。”
日期:2014-04-30 09:53:09
衛兵得令而去。嚴尤驚得目瞪口呆,敵軍已降,如何還要斬盡殺絕?這不是逼得城中拼死抵抗嗎?王尋亦覺詫異:“司空大人,這是何意?”
王邑卻對嚴尤說:“嚴將軍速去整軍,以備接替陳將軍攻勢,如今敵首乞降,必是昆陽難以為繼,當趁此機,速速攻破昆陽。敵軍投降怎比得我軍自行破城功大?還愣著作甚,速回營待命。”
嚴尤怒不可遏,再打下去,將士與一群亡命之徒相搏,豈能輕易破城?即便攻破,那城中守軍明知了無生望,會伸長脖子待你刀劍相向?如此下去,就算勝了,還不知要有多少將士喪命刀下。他二人待將士性命如何物?嚴尤愈想愈怒,噌得站起身來嚷道:“王邑老兒,你當戰場廝殺是臺上作戲嗎?”
王尋知王邑更為皇帝近親,深諳聖意,如此怪異舉動必有深意,便呵斥道:“主帥議事,你有何資格妄加評論?來人,與我亂棍轟出帳去。傳助軍竇融接替嚴尤。你還真當軍中無你便攻不下小小昆陽不成?”
待嚴尤被衛兵架了出去,王尋問道:“司空大人如此行事,不知究竟何意?如今你我二人同徵南陽,榮辱與共,還請明言,也好讓我心中有底。”
王邑嘆了口氣:“也罷,既與司徒大人同來平叛,便與你知曉,但此言入君之耳,不可外傳。否則你我皆遭小人算計,必為聖上加罪。”
“哦?何事如此嚴重?”
“司徒大人可知我當年為虎牙將軍之事嗎?”
“司空大人是說翟義之亂?”
“不錯,當年我以虎牙將軍之職軍圍翟義,雖終得勝,卻因不生得敵首,而為皇帝責難。當時國家尚為安定,皇帝欲於高廟生斬敵首以告天下,卻不得如願以償,故而遷怒於我。如今局勢又有不同,天下洶洶,皇帝予你我百萬之師何故?必要一錘定音,剿滅南陽亂黨,以震懾天下群賊。若敵酋自行舉城投降,我等將其送往長安,你讓皇帝處他如何?殺之失信,不殺難平心中怨氣。且草莽兇徒,今事窮而降,他日再行反叛,我等豈不為皇帝怪罪?如此燙手膏藥,臣子豈能交皇帝為難?若我等擒獲敵首則絕不會如此難以決斷。是生是死都可任憑皇帝處置,如此這般才合聖意。”
王邑頓了一下,又悄聲說道:“需知皇帝素來喜功,此戰若不能盡如心意,即使勝了,面上對我等讚譽有加,心中卻如鯁在喉,必對我等日漸疏遠。他日翻起此事,再有人推波助瀾,我等還如何立足朝堂?太師王匡便是活生生的例子。昔日其父王舜與我共助皇帝成就大業,被皇帝推為首功,官封太師,恩寵尤在我之上。待其病故,皇帝力排眾議,以資歷遠遜他人的王匡接替父職,此等恩遇又有幾人能及?可王匡在齊地平叛,連番敗績,深為皇帝怨怒,眼下雖未懲處,不過是借王匡阻住赤眉西進罷了。待東方稍穩,王匡必遭滅頂之災。王匡尚且如此,我等怎能不早作打算?千方百計以合聖意,方可保我等無恙。此大不敬之語切不可外傳,否則我等前途盡毀,性命不保”
王尋聽得膽戰心驚,知王邑久在帝側,最會揣摩聖意,聽他如此一說,再細細一琢磨,確如其言。“幸得司空大人點撥,否則當真是要種下禍端了。”
“司徒大人嚴重了。此番與大人共事,自當同舟共濟,榮辱與共。”
嚴尤被轟出大帳,又羞又惱,何曾受過如此大辱?氣得直罵兩人匹夫。可如今軍權都被奪去,又能如何?唉聲嘆氣步入陳茂軍中訴苦。陳茂聽其之事,也是一陣無奈,撫慰一番,留嚴尤在軍中,但願能在陣前立功,也好抵消衝撞統帥之罪。
望著城外久無迴應,王鳳甚為焦躁,好容易盼到敵軍前營門開,卻大失所望,湧出的不是受降使者,分明是攻城大軍。
王常譏笑道:“成國公,那王尋、王邑怕是要辜負你這片忠君體國之心了!我這便要督軍迎戰,恕不奉陪!”
王鳳氣得咬牙切齒:“王尋、王邑,兩個老匹夫!你真當爺爺是軟骨頭?想吃老子,也要看看有無這幅好牙口!”說罷,引著衛兵速回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