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賜也不住勸阻:“文叔,你雖也曾學過幾年私塾,但畢竟荒廢學業數年。長安太學雲集天下英才,非是為兄貶低與你,以你所學,未必能跟上進度。好高騖遠不如腳踏實地。其時你叔父就學識不淺,當年因熟讀《尚書》,被舉為孝廉。你如想讀書,不若學於他老人家,也可因材施教。待學業小成,再去長安尤為不晚。”
劉秀沉默不語,自己反覆斟酌才下決心,卻不被眾人看好,就連大哥也不甚贊同,失落之情油然而生,但想至自己已過加冠之年,正是花樣年華,不願再受那默默無聞的感覺,也不願再過平淡無奇的生活。人或許都是這般,永遠不會滿足於自己所處的位置,都渴望探尋一番新的天地,或許離開了眼下衣食無憂的生活,自己會有嶄新的際遇,又或許會碰的滿目瘡痍,最終依舊發現眼下的平淡才是自己真正所渴望的。但那又如何,自己經歷了,才會覺得可貴,失去了,才會學著珍惜。更何況心中所魂牽夢繞的陰麗華,今已十三年紀,若再不抓緊時間,改變自己命運,恐怕就算自己有機會衣錦還鄉,陰麗華也已嫁作他婦。雖說不過是一廂情願,陰麗華連劉秀何人都不識得,自己鍾情於她又有何用?但只要經過了自己的一番努力,將來即便未能如願,也已盡人事,總好過空留餘恨,暗自傷神。經過這番激烈掙扎,劉秀倔強地說道:“多謝諸位善言,但秀心如磐石,絕不動搖。昔日,大哥與孝孫同學長安,去時也如秀一般別無所長,回鄉時不都滿載而歸?不瞞各位,前幾日秀偶遇一白衣少年,喚作鄧禹,年方十三,卻已才華橫溢。秀有幸與其攀談片刻,驚為天人。如此才俊也要去長安遊學,秀學業不精,更要自強不息,迎難而上。”
“鄧禹?”劉縯奇道:“偉卿,這鄧禹可是新野鄧仲華?”
鄧晨一笑:“若是如此年紀,想必正是我那小同鄉了。莫看他年幼,自小便熟讀經史,能作詩詞,不同於尋常孩童,為鄉人稱道。此子雖學識淵博,卻絕非腐儒。其涉獵寬廣,常人不及,諸子百家無所不通,實乃百年不遇的奇才。”
劉秀聽聞鄧晨如此評價鄧禹,方知那仲華賢弟竟如此了得,不禁為能有緣相識而倍感慶幸,同時也對長安之行充滿嚮往,盼望早日再見仲華。
劉縯聽鄧晨這樣一說,也為劉秀能結識這樣的人物而高興,若是劉秀能得鄧禹青睞,那此去長安,即使學業無成,也已是獲益匪淺。想到此處,劉縯說道:“既然你意已決,那便由你西去。盤纏開支用度自有為兄擔負,你不必為此煩惱。雖然你常與新野、宛城遊走,但長安畢竟不是南陽。世道險惡,人心不古,你獨身一人出門在外,為兄也不甚放心。待為兄這幾日收完賬目,就陪你同去,也好有個照應。”
劉秀見劉縯不再阻攔,心中歡喜,說道:“多謝大哥美意。秀雖然生活拮据,但好在這幾年也稍有些許積蓄。雖然不多,但料想足夠長安數年用度。秀年幼時常得叔父與大哥賙濟,如今已長大成人,自食其力,若還一昧靠大哥過活,還有何顏面可言?再者,秀此去一為求學,二也為自己有所歷練,若有大哥陪伴身旁,凡是都有大哥為我擔當,雖省去諸多麻煩,但秀卻失去獨當一面的機會。而且家中諸事繁雜,片刻離不得大哥。秀出門在外,家中那幾頃田地還要有勞大哥尋人打理,莫等秀歸來之際,沃土變成荒野,那秀豈不斷了生計?路上已有來歙表叔沿途陪伴,大哥不必擔心旅途兇險。待到長安安頓下來,我便修書由表叔帶回,以報平安。”
劉縯本想再勸,無奈劉秀心意已決,便說:“既如此,那便隨你。此去長安,若有機緣,多於那鄧禹親近,此人絕非池中之物。若能與之深交,必定使你受益無窮。家中諸事,你自不必掛心,叔父和弟弟妹妹自有為兄照料,你在長安只需顧好自己便可。至於學業,若有所成自是最好,若進境緩慢,也莫過於自責。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何況你荒廢學業多年,根基不牢。”說罷,劉縯解下腰間長劍遞於劉秀。“此劍你帶在身邊,一者用來防身,二者以壯聲勢。大丈夫在世,自當仗劍行走天涯,即便不能創一世功業,也當橫行天下,笑傲江湖。”
劉秀接過長劍,向劉縯一拜:“秀謹記大哥教誨,定不負大哥所望。”
朱佑在旁笑道:“三日後我亦要回復陽去,我便與你結伴而行,送你到宛城再走。”
“有仲先相伴自是好的,多謝了。我與表叔相約卯時會於新野西門,就怕起程甚早,擾了仲先好夢。”
朱佑一笑:“不妨事。此去求學應個‘文‘字,不如文叔試射一箭,取個‘武‘字,博上一個好彩頭,豈不美哉?”
劉賜接過弓箭遞於劉秀:“文叔但射無妨,無需在意中與不中,權當為遠行立個志向。”
劉秀取將過來,常年握鋤頭的雙手拉開硬弓,搭上羽箭,深吸一口氣,暗道:“此去必能如我所願,劉秀終有雄起一天。”大喝一聲:“中!”羽箭順風疾走,直取紅心。劉秀一愣,隨之大喜,此去必有所成。
朱佑連連喝彩:“好兆頭,文叔初次使弓便能一箭中的,定是上天庇佑,此後必然順風順水,心想事成。”
劉賜、鄧晨也不住稱喝,祝劉秀此去馬到成功。
日期:2014-03-28 13:58:44
長久以來,一直就有寫這樣一篇文字的衝動。
劉秀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物?
本人並非歷史專業出身,在過去也只是喜讀各種書籍,偶有對歷史稍感興趣。在高中畢業時,有舊友相贈《後漢書》一部,隨意翻看幾頁,只依稀記得看到劉秀初時騎牛出征的字樣,因當時文言文功底一般,對晦澀的文字實難理解,此書雖然精緻,卻不幸淪為書架上塵封的一角。
多年後,有幸在百家講壇系列圖書中讀到《東漢開國》一書,第二次聽到劉秀這個名字,激起我對這段歷史的深深興趣,翻出那早已落滿灰塵的舊書,反覆細細研讀,愈發對劉秀這個人物另眼相看。
有人說,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中華五千年,上演了一幕幕波瀾壯闊的兒女情仇、慷慨激昂。你方唱罷我登臺,多少英雄豪傑演繹了多少波瀾壯闊的傳奇:紛亂的春秋、迷亂的戰國,一統的大秦;英雄的西楚,突起的大漢,鼎立的三國;迷茫的兩晉,五胡的亂華,隋唐的演義;富庶卻疲軟的兩宋,好戰卻難治國的大元,萬國來朝的朱明,迷一般的八旗。為我們留下了多少耳熟能詳的姓名。而劉秀,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的名字,在多少英雄的豐功偉績中顯得那般暗淡。以我所料,除去歷史出身的學究,恐怕少有人知曉這樣一個姓名。如果事實並非這樣,那請恕我井底之蛙了。但劉秀確實是諸多的英雄中最讓我感動的一個。
劉秀是幸運的,他有皇族的血脈,又有令人羨慕的婚姻,有二十八將的追隨,又有一統天下的豪邁;劉秀是不幸的,沒落的家世,早孤的童年,死於權爭的大哥,情非所願的皇后,又屢遭愛將和重臣的背叛,幾番垂死於邊際。一生的跌宕起伏,如一幕曲折離奇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