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改變這無能為力。

他知道，如果聞徽羽死，顧子規會難過。

而他，便是用後半生令顧子規忘了那難過，他的一雙兒女——只要他一雙兒女還活著，聞徽羽，就會時時刻刻橫亙在他們中間！

聞楚目中滿是複雜，然而，卻沒有深想下去。

他怎么忍心，殺了顧子規的孩子？

顧子規的視線轉向他仍在空中伸了一半的手：“阿楚，我沒事。”

聞楚便將手放了，低聲道：“你來找我，對不對？”

顧子規點了點頭，聞楚便帶他去一旁坐下，兩個人對坐兩旁，對視無言。

又是一年不見，顧子規越發好看起來，看得出來聞徽羽絕對對他悉心照料了，若不然他神色如此憔悴，又如何保得住這樣的健康血氣？

顧子規也在看他，看這個，越發成熟，年輕俊美的心上人——他本來是可以陪他一起成長的！

“他對你，是不是很好？”聞楚注視著他，幾經凝視，許久後方才開口。

顧子規看著他，然後，慢慢點了點頭。

聞楚道：“那你的心呢？現在，是他的，還是我的。”

顧子規幾乎忍不住哽咽，眼淚湧出來，笑道：“應該，還是你的。”

聞楚盯著他，道：“應該？”

顧子規便點頭道：“是你的。”

聞楚道：“如果，我與他……只能活一個。”

顧子規忽然打斷道：“別說！”咬了咬牙，半天才續道，“別說！”

聞楚看他如此壓抑不住哀痛，嗓音也忍不住啞了：“你是不是捨不得他？”

顧子規抬起通紅的眼，道：“阿楚，你不一定鬥得過他！”

聞楚道：“我知道。”

顧子規又道：“阿楚，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

聞楚盯著他，不說話。

顧子規道：“我和他有了三個孩子。”

聞楚猛然捏緊了拳頭，彷彿有些無法忍受。

顧子規明知道如此，卻還是說了下去：“我的孩子們，我……我很愛他們，我不希望，他們會受到傷害。”

聞楚道：“你也不希望，他們失去父親，對不對？”

顧子規沉默半天，終於道了一聲：“是。”

聞楚笑了，那笑聽起來有些淒涼：“我可以當他們的父親，子規，我可以當他們的父親。”

顧子規抬起眼來，眼淚從眼中止不住地流下。聞楚沒有哭，他的眼睛是紅色的，但是他還沒有流淚：“我會對他們視如己出，而且，一定會比聞徽羽對他們更好！”

顧子規道：“阿楚！”

聞楚看他半晌，道：“你不止是因為這個，對不對？”

顧子規沉默了，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你認為，我是你的孩子們的殺父仇人，所以，讓孩子們叫我爹不行，對不對？”

顧子規扭回了頭：“阿楚！”

聞楚此時的眼神有些凌厲，年輕俊美的臉上全是認真：“說話！”

顧子規閉上眼睛，點了點頭：“是！”頓了一頓，道：“是！”

聞楚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如果我和他，必須得死一個，你希望，死的是誰？”

顧子規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但他卻側面回答了另一個：“我希望你活著。”

聞楚便笑了，笑得有些開心，開心地有些燦爛：“那，那我們想辦法，把他殺了，好不好？”

顧子規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聞楚站起身來，“啪”地一聲，將桌子打碎了。

顧子規嚇了一跳，卻沒有睜開眼睛，聞楚壓抑了自己的情緒，一字一句地道：“你，真的被他打動了？”

顧子規站起身來，卻是道：“我，不能。”

聞楚道：“你是不是也愛上了他？”

顧子規道：“我，不知道。”

聞楚道：“你是不是已經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顧子規哽咽了一聲，道：“我想。”

聞楚道：“可是你不願意殺他，對不對？”

顧子規轉過頭來，道：“你現在有能力，與他對抗了，對不對？”

聞楚沒有說話，但是當然，是肯定的意思。

“可是，你希望我幫你殺了他，對不對？”

聞楚是有這個意思，他先前問那些話，就有那個意思！因為，他想讓顧子規對聞徽羽完全斷念！他看出來了，看出來顧子規也對聞徽羽有感情！

他對聞馨，對聞徽羽和他的孩子……

他們幾個人，才像真正的一家人。

顧子規對聞徽羽的抵抗，就好像在鬧彆扭。

偶爾，偶爾就彷彿，他也是愛著聞徽羽的。

他當然能看出，顧子規是愛他的，但是，為什么呢？為什么，他又會感覺，其實，顧子規也是愛聞徽羽的？

如若顧子規對聞徽羽還有感情，那他算什么呢？他算什么呢？這幾年的努力，是不是隻不過是場竹籃打水罷了？

顧子規沙啞著聲音，道：“也許，我是也有些愛他的吧。”

顧子規如此大喇喇地承認了！聞楚心如刀絞，捂著胸口，半天喘不過氣來，顧子規一見，連忙上去扶，聞楚撥開他的手——哪怕就是這時候，他竟然也沒有用太大的力氣，而是可稱得上輕柔地，撥開了他的手。

“你走得太久了。”顧子規道，“他有時候會給我灌酒，我喝了酒以後，就會把他當成你。”

聞楚看顧子規的眼淚似泉湧一般，轉過頭去，似乎不願意見到他流淚。

顧子規道：“我和他有了兩個孩子，兩個孩子，都很可愛，聞馨也一天比一天長大，也是個可愛的孩子……”

“你知道嗎？我常常會想，尤其是，帶著孩子的時候，十分開心的時候，我常常會想，如果聞徽羽是你就好了，如果，如果你不是天域的人，咱們當初就算流落街頭好了，我也必會十分快活。”

聞楚已經將身體完全轉了過去。

“其實，就算幾天前，你和他死一個，我都還有點希望，那個人死的是他。”

聞楚沙啞道：“你現在希望死的是我了？”

顧子規搖頭，極用力地搖頭。

聞楚笑道：“那你現在怎么想？”

“現在，我也不想讓他死。”

聞楚胸口起伏，彷彿聽到了極大的笑話。

顧子規卻道：“當初，你護著我從顧家逃出來，我爹爹要殺我，將我打得半死不活，你把我救出來，我們兩人，在天橋底下相依為命……你，你為我流了眼淚，你知道嗎？我從前很喜歡你，非常喜歡，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一直都，很喜歡你，而那次，你為我流淚，我便發誓，這一輩子，都要讓你不再流淚。”

聞楚本就是極堅強的人，他除了那一次，幾乎就沒有流過眼淚。

“聞徽羽，我也，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