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聞楚，走了。

顧子規知道這個訊息之後，去白練居一坐就是一天，聞徽羽差人叫了三次，他也不回去，最終，聞徽羽還是親自來了。

他並不想親自把顧子規叫走，他知道，顧子規對他心懷芥蒂，而他踏入白練居叫他離開聞楚的地方，顧子規會更加對他心懷芥蒂。

顧子規待在這裡，便是聞徽羽來了，也仍舊坐在那裡。

他坐在那裡，撫摸著桌上的紋路……

然後，他一下子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了。

聞徽羽走近他，看著顧子規頓了下去，把東西撿起來。

“他自己要走的。”聞徽羽道，其實這個時候他當然不應該說話，根據他往日裡的經驗，不管怎么樣，他這時候都不應該說話的。

顧子規雙眼是紅的，站起來，盯著他，只是盯著他。

聞徽羽微微一笑，又有些忍不住地道：“你和他沒有緣分。”

顧子規彷彿被這句話給刺激到了，從桌上抄起撿起的硯臺便向聞徽羽砸去，聞徽羽輕而易舉地避開那個硯臺，“鏗”地一聲。硯臺砸到了地上，聲音之響亮，自然可見顧子規砸的時候有多么用力。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顧子規沒有東西可砸，便去搬椅子，聞徽羽捉住他的手，一把把他按在了椅子上，低低一笑，道：“子規，你和他，真的沒有緣分。”

顧子規雙手被制，張開口便咬住了他的肩膀。

聞徽羽垂了眼睫，將他抱在懷裡，一下一下，慢慢地拍摸他的脊背。

顧子規咬著咬著便忍不住哭出來了，聲音沙啞，淚如泉湧：“你就成全我們吧，我和阿楚，都會感激你的。”

聞徽羽又把他摟了回來，道：“但是，我不想要你的感激。”

顧子規大笑兩聲，一邊哭，一邊推他。聞徽羽察覺到顧子規推他時甚至用了內力——往日裡他是不會這樣的，也用了些功力，將人壓住，顧子規知道自己掙不過他，但咬了牙，卻彷彿再也無法忍受一般要從他懷裡出來。

聞徽羽便道：“如果我沒對你動心，你早已死了。”

顧子規微微一怔，半晌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么。

聞徽羽第一次解釋，解釋他說顧子規和聞楚沒有緣分的原因。

“你是聞楚的弱點，只會有兩個下場。”安撫地拍著顧子規的背，聞徽羽的聲音十分平緩平靜，“第一個下場，便是他保護不周，你被別人害死。”

顧子規慢慢閉上了眼睛，嘴唇顫抖。

“第二個下場，便是他保護得周到了，但是，若要繼承天域，這么大的一個弱點，便要剷除……”

顧子規猛然睜開了眼睛：“那你怎么不需要剷除我呢？”

顧子規說此話近乎有些刻意。

如若聞徽羽說他不是弱點，那么便更將他推遠，如若聞徽羽說他不需要剷除弱點……他不需要，為何聞楚就需要了？這分明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聞徽羽不由笑了：“我能娶你，他能嗎？”

在未站穩跟腳的時候，聞楚能娶他嗎？當然不能！就算他雙兒身份披露，如同他嫁給聞徽羽之後懷孕一般，他娶他，只會成為旁人攻擊他的把柄。

顧子規不由笑了，笑得既令人覺得諷刺又令人覺得心酸：“這么說來，我與他青梅竹馬，到好似完全沒有緣分了？”頓了一頓，卻又道，“你本來就想和別人再生一個的，既然如此，為何不把聞楚放了，我和他離開天域，那兩個結局，都不必要。”

聞徽羽摸了摸顧子規的頭，他的手指插入那滑順發絲，一點一點往下梳。

顧子規死死地盯著他，想看看他這時候還能說些什么出來。

聞徽羽卻道：“因為我喜歡你。”

顧子規忍不住咬了嘴唇，死死地盯著他。

聞徽羽笑道：“因為我喜歡上你了，所以，你和聞楚的緣分，就已全然消失殆盡了。”

顧子規聽到這話便好似天塌地陷一般，只是後悔當初為了聞楚，鑽研聞徽羽的喜好。

聞徽羽摸了摸他的髮旋，道：“你若想與他再續前緣，很容易。”

顧子規目中立刻現出了光芒。

聞徽羽淡淡吐出幾個字，道：“除非我死。”

顧子規渾身一僵，連面色都變了！

第八章 再度懷孕

“爹，娘，爹，爹爹……”

柳絮飄飛，春色盡成。

臨湖的小亭子裡，扎著小辮子的聞馨歪著頭，一會兒扎到一人懷裡，一會兒又扎到另一人懷裡，扎來扎去，終於亮晶晶了雙眼，抱住一個大人，嘟嘴道，“到底是要叫娘，還是叫爹爹？”

這么小的孩子分不清爹和爹爹的區別，顧子規心疼得緊，便跟她說，道：“分不清楚就叫娘吧，等你長大後，再叫我爹爹。”

聞馨似懂非懂地應了，聞徽羽將聞馨抱進懷裡之時，卻似笑非笑地道：“往後你說不定只有娘沒有爹了，反正你爹的命，你這好孃親是不想讓你爹活的。”

聞馨立刻委屈地去拉顧子規：“娘，娘，為什么你不想讓爹活呢，為什么你不想讓爹活？”

顧子規暗恨地瞪了聞徽羽一眼，聞徽羽卻坐在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哄孩子。

顧子規將聞馨抱了起來，半天，才說一句：“人，固有一死。”

這句話一出來可把聞徽羽氣得夠嗆！

便是他再不想讓他活，再怎么想和聞楚雙宿雙棲，竟連孩子面前，他都不願意說說謊話。

聞馨卻立刻哭道：“我不要爹死，我不要爹死！”

當即哇哇大哭，從顧子規懷裡，一下子就衝到聞徽羽懷裡去了。

天域之主的女兒，便是天域最尊貴的公主。

兒子，只能活一個，女兒，卻有多少便可以活多少。

顧子規本來就寵女兒，聞徽羽也出乎他意料地寵女兒，聞楚自出天域後，便連原本該回來一年主事都沒有回來。聞徽羽樂得聞楚走得遠遠的，一點異議也沒提。

到現在，聞楚已經出去三年了，每一年，都會回來看看他們，但是每一年……

每一年，都只是偷偷去看顧子規。

這三年來顧子規對聞徽羽的態度和緩了一些，大抵因為要和他一起養著孩子，聞馨已經三歲多了，他們的兒子，顧允，顧子規卻執意要讓顧允跟他的姓——他以為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嗎？聞允，顧允……以為不姓聞，聞楚便不會受到威脅。

天域只是看血脈而已，血脈就是遠著，強者為尊，也是必然，哼，顧子規如此貪心，既不願自己兒子死去，也不願意自己情郎死去——聞徽羽想到這兩個字便有些生氣，再想想顧子規說的什么：“人，固有一死。”

怕是他本就想要他死的吧。

與聞徽羽一起把孩子哄住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