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被安排在一間16人的集體宿舍，環境還算整潔，卻十分擁擠。

與她同住的多是單身的年輕女孩，她們打扮較為樸素，眼裡偶而閃過狂熱而虔誠的光。“鷹”裡這樣的年輕女孩非常少，這間宿舍甚至沒有住滿。

入夜之後，她悄悄下了床，躡手躡腳地走出門外，站在幽深狹長的昏暗走道，默默地等待著。

不出十秒，有兩道人影從轉角處走了出來。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阿衝”打扮的陸野身邊，站著另一個她熟悉的人。

“項琛？你怎麼也在這裡？”白芷瞪大眼睛，難以置通道：“你不去上學嗎？”

項琛走在陸野身側，揹著一個厚實的揹包，抬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被沾溼的捲髮黏在白皙的頰邊：“你家裡都被搬空了，一個人也沒有……我就猜是高裘把你拐走了。”

項琛把她擁進懷裡，臉埋進她柔嫩的肩頸，貪婪地蹭弄著：“阿芷，我可想你了。”

她臉紅地嗯了一聲，輕輕地反摟住少年的腰。

陸野咳嗽一下，拉開了項琛：“救人要緊。”

“陸野。”項琛揮開他的手，嚴肅道。

陸野挑了挑眉，看向少年。

項琛說：“我這次幫你救狄青，你們兩個也是要欠我的。以後不許再這樣對我動手動腳了。”

霎時間，氣氛一片沉默。

白芷忽然有些忍俊不禁，眼睛也像月牙一樣彎了起來：“項琛……你怎麼會想要和他們兩個講理呢？”

項琛動作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瞬間的了悟，臉色頓時有些發黑。

“白白很懂我們，嗯？”陸野衝著白芷咧嘴一笑，大力拍了拍項琛的肩頭：“走吧，小老弟，多說無益，做了再說。”

項琛捏了捏拳頭，煩躁地吐出一口又悶又長的氣息。

白芷心裡有些不忍，衝他眨了眨眼，安慰似的揉了揉那頭柔軟的捲髮。

項琛頹喪的眼神瞬間變得晶亮，打起了精神，捏住她的手，啾地親了一下。

陸野把他們的互動看在眼裡，拳頭動了動，卻一時沒再多說什麼。

幾人沿著住宿區的走道一直走，很快走到了行政區。

“我剛剛破解監控的時候發現，地下城所用到的自動化程式，大半都是我寫的……原來是用在了這裡。”項琛苦笑：“怪不得，當初我想要離開組織的時候，他們會那樣趕盡殺絕。”

“這趟行動之後，他們恐怕腸子都要悔青了。”陸野說。

“噓。”白芷示意他們安靜。

走廊盡頭，傳來了說話聲。

“……居然還得伺候這個鬼東西吃飯……真的是倒盡了胃口。”一道尖細的聲音抱怨道。

“那有什麼辦法，總不能讓他在處決之前死掉吧？那大夥還看什麼？”一道粗嘎的聲音。

“那今天你來喂……我可……”

兩人的腳步聲越走越近。

三人悄無聲息地隱匿在轉角處，等那兩人走過來的時候，陸野伸出手，同時捂住兩人的嘴，把他們按倒在地上，弄暈過去。

狄青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

此時，他渾身劇痛，整個身體彷彿沒有一處是自己的。

渾渾噩噩間，他回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曾有一段被綁架的經歷。

對方和蕭遠似乎有深仇大恨，來到他們家之後，沒有找到外出幹活的蕭遠，就憤怒地把狄青給綁走了。

中間那段經歷太過慘痛，狄青早已刻意遺忘了……只記得最後自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幸好蕭遠及時救了他一命。

儘管如此，他的性格還是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天生就比他人更為沉靜的狄青，變得越發陰鬱。

不久後，蕭遠幹完了最後一單大的，他們就舉家遷往境外。

……

混沌的黑暗之中，門忽然開了，微弱的光線從入口處照進來。

如果是前幾天，他還會想要抬眼確認一下，是不是陸野來救他了。

哪怕最後總是等來一陣惡狠狠的拳打腳踢。

不過現在，傷勢惡化的他，已經沒有了抬頭的力氣。

出乎意料的是，預想中的折磨和辱罵並沒有來襲。

一隻柔嫩冰涼的小手忽然覆上他的額頭，輕輕探了探。

“狄青，狄青……你還好嗎？”充滿關切的熟悉嗓音，讓他心底變得一片柔軟。

他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燒得好厲害。”那軟軟的聲音轉到了其他方向，帶著濃濃的無措。

“項琛，和我一起把他解下來。”另一道熟悉的低沉聲音。

“好。”

狄青陡然清醒過來。

他一陣猛烈咳嗽，幾乎把肺都給咳出來。

“醒了！狄青、狄青！你沒事吧？”白芷把血跡斑斑的男人摟進懷裡，驚慌失措。

“小白？”他聲音喑啞虛弱。

“嗯，是我、是我。”白芷擦拭著他臉上血跡，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沒事了……我們回家去。”

“……”別哭……

狄青想說什麼，卻因為過於疲勞而失敗了，只覺得她的眼淚流過他的傷口，辣疼辣疼的。

他還是逐漸失去了意識。

狄青的傷勢非常嚴重。

但是，他們已經沒有緩衝的時間了。

“快走，距離監控恢復還有不到十分鐘。”項琛神情凝重地說。

白芷眼淚汪汪地看向了陸野，陸野反常地沉默，一把將狄青背在自己背上，向外走去。

他們走回了一開始的那個圓頂廣場，然後向著南側走。

“‘阿衝’，‘小月’，還有‘17’……？”洪姐的聲音從高處傳來：“你們讓我很失望。”

白芷顫抖了一下，抬起頭，看到洪姐站在高處，無情地俯視著他們，好像一個蔑視著芸芸眾生的王。她的身後，站著十來名魁梧的男性教眾。

陸野揹著狄青，警覺地弓下身，觀察四周是否還有其他埋伏。

項琛的手臂微微顫抖，看著洪姐身後的某個人，呼吸有些不暢。

“洪姐，話不是這麼說，你和高裘，也讓我很失望。”令白芷熟悉的磁性嗓音從另一側高處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白芷咬著嘴唇，顫抖著垂下了眼簾。

是顧澤。

他怎麼來了？

顧澤還拄著柺杖，被他的助理攙扶著，卻似乎是笑了：

“洪姐，您也知道，這個廣場的頂端，有四扇門。

“現在，這四扇門背後藏了不同的獎品，我給您一個選擇的機會，你選擇先開啟哪一扇？”

洪姐眯了眯眼，眼裡迸出殺氣：“哦？是什麼樣的獎品？我很期待……不過，先讓我把內部矛盾解決清楚，好嗎？顧澤弟弟。”

她拍了拍手，教眾從四面八方湧了進來，瞬間包圍住白芷四人。

教眾暴戾兇狠的眼神把白芷逼得倒退了幾步。

她、項琛和陸野下意識地把受傷的狄青護在身後，面對著近在咫尺的瘋狂教眾，心底一片絕望。

“那麼就是隨機一扇。”

顧澤打了個響指，圓頂的東門開啟，湧入了一大片穿著黑衣服的人。

他們或者剃了半個光頭，或者面板上紋了大片刺青，總之看起來不像什麼正經人。

領頭的人，居然是李梟。

李梟翻過欄杆，從高臺上一躍而下，平穩地落在白芷面前，瞬間將她護在身後。

“李梟……”白芷看著他堅實的後背，眼眶頓時溼了。

餘下的人，則順著樓梯，包抄了教眾的外圍。

兩方就這麼打了起來……很顯然，教眾們不是很擅長肉搏，要不是人數優勢，早就落於下風。

“顧澤……你這個叛徒。”洪姐咬牙切齒地說。

的確，這些人看起來，就好像全是顧澤找來的一般。

“他只是借花獻佛罷了。”白鈞嘆息般的嗓音傳來，“洪姐，如果你沒有盯上白芷，把那幾個人分開，逐個擊破，是很好對付的，我也不會出來阻止你。”

哥哥……

白芷愣愣地抬起頭，看著天頂高臺上忽然出現的熟悉身影。

“嗯哼……既然你總是選錯，那麼接下來就不用選擇了，都開啟吧。”顧澤邪邪一笑，搖頭晃腦地命令。

被鎖上的門逐一打開了。

洪姐後退幾步，轉身想走。

在外等待已久的警察湧了進來。

趙子勳的目光四處掃視，定格在了被教眾圍著的白芷身上。

他眼裡醞釀起怒火。

“‘鷹’？”趙子勳冷笑：“我今天就讓你變成死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