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笑得出來。

動動痠痛的身體，抱著陸明義躺到水裡，“那你答應我的事呢？”

“恐怕還得費點周折……小沉也得吃苦。”

陸海不讓兒子輕舉妄動，不準陸明義的人幫他作惡。

陸沉求到陸明義，男人出於私心教了他陰毒的辦法。將薛佳的地魂固定在刀刃之上，哪怕沒刺中要害，都能讓越思凜在對方的糾纏下漸漸殞命。

代價則是陸沉本人作為依附的媒介，讓薛佳的人魂附身，折損一部分壽元。

人有三魂七魄。

死後為鬼，鬼只有一魂。

薛佳則不同，她有兩魂，在死後應該消散的人魂尚且留存，再加上地魂，使得她除了嚇人還能幹點別的事情——比如，劃定一個範圍，讓她怨恨之人無法離開。

再比如，短暫化出人身靠近林潛心。

“要想救越思凜，就必須把薛佳的人魂從小沉身上趕出去。”

“要怎麼做？”

女孩抱住男人脖子，急切問道。

陸明義嘴角扯出意味不明的笑，“把昔日她最害怕的事，施加在小沉身上，人魂受到震盪，自然就脫離。”

不管是人還是鬼，都逃不過佛家七苦。

他們生，是痛苦的生。

他們死，亦是痛苦的死。

不管是人還是鬼，都得不到所謂的安寧。

第二天一早，陸明義送她離開。

“你現在有孕在身，我讓須彌跟著你，關鍵時候如果沒法全身而退，不妨忘了那個男人回到我身邊。”

他扒著車窗，彎腰跟她說話。

眉間的凹痕若影若現。

“所謂權和利，百年之後皆是塵土，你與我修大道不死身……”

林潛心靠到座椅，打斷了男人的話。

“我不想活那麼久，乾爹，你不累嗎？”

男人表情一僵，撤身目送她離開。嬌小的少女裹在寬厚的外套之下，神情疲倦，她剛才聯絡了班主任，老師約她在市圖書館見面。

林潛心換個姿勢翹腿。

她不太相信越思凜透露的關於薛佳的資訊，但是也不願意往齷齪的方向想老師。

見過這樣那樣的人。

她如何看不出自己的班主任確實是個一心教學，有點迂腐的老傢伙。

“如果，你能多相信我一點，把事實的真相說出來，那麼我現在就可以直接去救你。”女孩自言自語，像在對某人說話，過一會兒又自嘲笑起來。

“如果你始終不相信我，不肯接納我，也不會招惹到陸沉害了自己。”

行到市區，司機禮貌道，“林小姐，市圖書館到了。”

班主任站在一樓閱覽室，放下手裡的雜誌，笑著朝她點頭。林潛心拿出之前準備好的問題請教過後又禮貌詢問往屆學生的情況。

男人領她出去，話語間倒像是完全不認識薛佳這麼個人。

她心中疑惑，改口說有東西落在學校，能不能請他給學校保安打電話，她想進去拿。

對方答應了。

很笨拙地跟在年輕人身後排隊，買杯奶茶分她，“你和越思凜都是好孩子，好好學習，以後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林潛心怔了一下，笑著點頭。

高中有鬼（49）

車行到學校，奶茶才喝了一半。

保安問過名字，抬了下眼皮開門放她進去，囑咐道：“早點出來”。

女孩在教學樓門口停停站站，最後取下發間的別針，扣出地板縫裡的泥土。她小心用紙包好，來到三樓洗手池，倒掉奶茶清洗杯子。

泥土放進杯子之後，衝入冷水。

沒一會兒褐色的泥土沉澱下去，水的顏色有點泛紅。

其間依稀有紅色塊狀物浮沉。

正常的血液檢測還需要有一組對照，送到專門的鑑定中心。但是她心中已經篤定薛佳在教學樓門口遇害，做個小實驗也只是為了進一步確認——

薛佳其人既不是她的臆想，也不是越思凜的杜撰。

那麼班主任為什麼會記不得自己教過的學生呢？

林潛心回到教室，坐在薛家的位置上怔怔看著黑板。

桌上有層灰，她擦了擦，下意識彎腰看向抽屜，側邊擋板上有用塗改液畫的簡圖——一顆愛心，裡面有兩個字母：X和Y。

薛佳和越思凜，兩人姓名的首字母。

是多情竇初開才會幹這種事。

女孩心中一涼，起身離開。

剛走到教室門口，憑空裡出現一隻青灰色的小手，死死拽她衣服。

“須彌別鬧。”

話落，女孩目光落到黑板側邊的學生進度表。在他們這一屆下面，似乎還有幾張往屆的表格沒有撕掉……飛快揭掉表面那張，林潛心看到了去年的學生進度表。

六排七座：薛嘉

各科成績均是優異，只有語文和外語差些。

那股怪異的感覺又襲上心頭。她匆匆回到越思凜的居所，開啟電腦查詢京水四中薛嘉的資訊，在此之前她嘗試檢索過關鍵詞“京水四中薛佳”，一無所獲。

回車鍵按落的瞬間，薛嘉的資訊瞬間湧出——大量的獎狀……物理競賽、科技競賽，還包括青少年棒球賽事的最佳投手。

最關鍵的是，薛嘉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孩子。

短髮，內雙，包子臉。

面板微黑，笑起來很有感染力。

手裡舉著最佳投手的獎盃，看起來和女薛佳的外表有七分相似。

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出現錯亂。

瘋了似的，在屋子裡到處翻找。最後在壁櫥裡的暗格翻到了一個箱子，裡面都是些零碎的小玩意兒，手機鏈、書夾、鋼筆——一個厚厚的相簿。

相簿裡面多是越思凜以前拍的照片。

戰鬥機、裝甲坦克、火箭升空……都是很硬核的軍人世家男生愛好。

到後面開始大量出現一個少年的照片，對方面板微黑，笑得毫無陰影，包子臉看起來既俊秀又可愛。最後一頁是越思凜那一屆的畢業合照。

薛嘉已經變成了薛佳的樣子，蓬蓬短髮，站在越思凜旁邊。

男生很高的個子，手搭在薛佳肩膀，照片上的兩人看起來十分親密。

林潛心合上相簿，臉色蒼白。

她也喜歡藏東西。

可愛的小布偶、自己做的樹葉書籤、前男友送的手工項鍊……全是她心愛的東西，才會藏到只有自己能找到的地方。

那是一種很隱秘的小心思，那裡隱藏著最坦誠的自己。

比如說，她會藏起解刨學課本，是因為觀看破碎的肢體讓她有一種無法抑制的快感。

又比如說，越思凜藏起薛嘉的照片……

——————

下午和晚上還有兩次加更。

(296106906107)1277

高中有鬼（50）【1210珠加更章】

林潛心看得頭疼，吃過止疼藥躺在床上。

等醒過來已經夜裡十一點。

時鐘咔噠作響，女薛嘉再也沒有出現在床邊嚇唬她……再拖下去，也許越思凜真的會被帶走吧。到這一步，她其實已經有些心冷，但是又不死心地想知道真相。

呵。

須彌伏在她腳邊，手手收到一起，很乖的樣子。

她叫它。

小鬼搖頭晃腦醒過來，張嘴叫媽媽。

“媽媽，我餓——”須彌手腳並用爬過來，小肉棒翹得高高的，五隻小手摸到她衣服底下，揉著奶子鬧著要喝。林潛心沒有辦法，只能掀起衣服，抱它在懷裡。

小鬼嘴巴一噘，抓著奶子就含上去。

林潛心過電般抖了抖，少量的奶水真給吸出來，須彌吃得舔嘴抹舌。細細的小肉棒戳著她平坦柔軟的小腹。雖然不想承認，但是被吸奶確實引起了她的慾望。

女孩褪下短褲，握著須彌的小肉棒往穴裡塞。

小鬼嗚哇叫一聲，埋在兩顆少女奶子裡，發出纏綿的哼唧。

屁股動啊動的，顯然很受不了。

“媽媽……媽媽……”

須彌眼神迷離，親暱叫著她。細雞巴戳弄個不停，在穴裡搗來搗去，變得溼淋淋滑唧滑唧的。雖然小了點，但是勝在硬度不錯，冰涼的，比正常的熱雞巴刺激。

林潛心摟著它，哄道，“乖寶寶，再吸吸媽咪的奶，你幹得媽媽好舒服……快點，再快點。”

小鬼似受到鼓舞，抱著她卵蛋打得響亮。

瘋狂地進行打樁運動。

最後抽出肉棒射在林潛心肚皮。女孩揉揉脹痛的奶，哄著須彌繼續給她吸，最後在小鬼手指的摳挖下洩了兩回才算勉強滿足。

回過神來，林潛心感覺到身體的改變。

神色難辨。

摸摸依舊平坦的小腹，想起陸明義的話——她受孕了。

女孩躺在床上撥打陸明義的電話。

男人沒有接，她一連打了好幾個對方都沒理。

撓撓小鬼的頭，林潛心軟聲道，“乖寶寶，帶媽咪去找陸明義。”

須彌跪在床上搖頭，“……不行。”

“媽媽肚子裡有了乾爹的寶寶，現在很難受，你不帶我去見他的話，媽媽和肚子裡的寶寶都會死。”

須彌抱著她的肚子念過一回經。

站起來在房間中到處亂跑，最後才像是下定決心死的，拉拉她的手錶示可以。

計程車到碼頭停下，已經深夜。

司機看她一個小姑娘跑來這種地方，好心提了句，“這附近不太平，鬧鬼吶。”

林潛心來了興致，追著問。

對方只說夜裡過來拉客，總是遇到殘疾人，有回還有個滿身是血開腸破肚的拿著一沓錢朝他招手。

“哪敢停，這地方不僅鬧鬼，活人打架一個比一個不要命。”

說著也不敢再留，放下林潛心，一腳油門走了。

青灰色的小鬼在前面帶路，碼頭靜得可怕，只有遠處傳來貨船分水的浪聲。走過那些巨大的紅色集裝箱，前方有明明滅滅的火點。

男人一身黑衣融入夜色，如果不是那點菸的光，她幾乎辨不出他。

須彌見到陸明義就慫了，躲在林潛心身後不肯挪。

高中有鬼（51）【1260珠加更章】

“乾爹。”

她喊他。

男人側身看她，神色不悅。

“你怎麼來了？須彌帶你來的？”

小鬼這回乾脆隱了，又讓陸明義從虛空中拉出，當著林潛心的面就折了一隻手。

無聲的尖叫刺痛耳膜，她跑過去拉他，“我肚子不舒服，你不要弄它。”

男人沉著臉收手，看她一眼。

“怎麼不舒服？”

“有點漲，還特別想……”

“想什麼？”

他摟她到懷裡，“說說看。”

“想吃肉，下面還特別……癢。”

男人笑一聲，“想男人？”

說著親她一下，讓林潛心往邊上站站，要關集裝箱了。鐵門合上的瞬間，她分明瞥到裡面是群瘦弱的孩子，一個挨著一個，高矮不一，眼神麻木。

其中一個看到她試圖站起來，微黃的頭髮，突出的鎖骨，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那口型依稀是在叫“姐姐”。

眉心微跳，她低聲道，“怎麼把人裝在貨箱裡？”

不會是偷渡吧。

陸明義不做聲，等集裝箱上到叉車，慢慢運到船，才攬住她往外走。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我想聽真話，你會說嗎？”

男人笑笑，“我曾有過許多女人，但誰也沒你會刺人……他們有各種各樣的用處，大部分是性奴……不過賣到主人手裡，可能會開發出更多的用處。”

女孩嘴角的笑凝固住。

“比如說？”

“比如說用來拍虐殺影片，或者直接放到獵場供人取樂。”

“你活了那麼多年……陸明義，人類對你來說就是個東西嗎？”

男人將她打橫抱入車內，目光在女孩的小腹滯住。

“我既不吃人，也不殺人……只是幫人類和人類做生意，女孩，把這些孩子當作東西的可不是我啊。”

林潛心抿著嘴。

“那你也是幫兇。”

陸明義捏住她下巴，目光有些危險，“把全世界的刀槍收起來，人就會停止自相殘殺嗎？你們任意捕殺其他物種，大部分卻不是為了果腹……你們對待自己的同胞也毫無憐憫，在排斥異類的時候卻振振有詞。”

“我從上古活到現在，化作人身不是因為稀罕你們的外表……不活成這個模樣，不替你們解決最骯髒的慾望，我也不過就是書裡不知其有或無的怪物。”

“你覺得我這身疤，是怎麼留下的？”

她踢他，也不知道是為人類不堪的本性惱羞成怒，還是為他高高在上的語氣而氣惱。

陸明義坐到前面開車，留下她一人在後座。

他聲音有些疲倦。

“就算我洗手不做也會有其他人頂替，而我現在不得不做……因為你有了我的孩子。”

女孩收起淚。

只覺得這個世界瘋了。

瘋得徹徹底底，表面卻一派歌舞昇平。

許是她沉默的姿態過於決絕，男人到家後沒再說，只是抱著她哄，講以前經歷過的事，講一些未曾被知曉的歷史。

等林潛心提出要他查薛嘉時，對方才露出一點驚訝。

他不喜歡越思凜。

陸沉也是個阻礙。

讓陸沉去殺越思凜，一石二鳥，且他也有機會徹底佔有她。

高中有鬼（52）

他沒這麼處心積慮挽留過一個人。

原來的設想，也沒考慮到林潛心會查到這一層。

現在看起來，她也許聰明過頭了。

乖巧聽話的女孩一臉鎮定地用肚裡孩子威脅他，這樣的情況，陸明義是沒想到的，他有點想笑。

男人抱她在懷，捨不得這一身嬌肉，“一定要救他麼，既然你知道了薛嘉的事，也該明白他心裡放不下的人其實是……”

“我明白，但是我一定要救他。”

“為什麼？”

陸明義不解。

林潛心淡淡道，“他是因為我才受傷的，我有責任。”

男人目光略微震動。

深深看了眼懷，中嬌小堅韌的女孩，遲疑道，“我雖然瞭解一些薛嘉的事，但是也不清楚他最怕什麼……現在還剩一個辦法。”

林潛心取來薛嘉的照片，放在方桌正中。

須彌抱著她的大腿鬧個不停，女孩剛一拿起寶碟，它就故意來打落。陸明義掐了個訣，鎖住須彌，小鬼依舊揮舞著手臂不肯放棄。

“是不是很危險？”

她看著手中的寶碟，低聲問。

“對。”

陸明義在桌上沾水畫了一會兒，示意她將東西放到薛嘉照片之上。

“你不勸我嗎？”

她看向自己的肚子，低著頭。

男人沉默一會兒。

“這是你自己選的，我不會阻撓。”

“謝謝。”

她說。

寶碟一放到薛嘉照片上，林潛心便感覺自己像是灌入鉛水，身體重得不行。過一會兒魂靈尋著頭頂的小孔，很輕巧地出來，然後被吸入一個奇妙的空間。

她開始有些迷茫，等後來濃霧散去，四周的景色顯現出來，她才明白自己算是進入薛嘉的過去了。

人的照片，在一定程度上留下了本人靈魂的印記。

這也就是為什麼有些已故之人的照片，你雖然不知道對方已死，但是隻要看到照片就有種灰敗低沉的感覺。薛嘉這張照片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好——

這是他在變成女生以後照的，頭髮像是被人用推子和剪刀隨意弄過，狗啃一般。

臉上有些青腫，整個人畏畏縮縮的。

狹長的盒子房間。

四周都是塊狀突起隔板，有些壓抑，應該是用來加強隔音效果。

一張方桌，桌後有兩把椅子，桌前有一把鐵椅。

鐵椅很像嬰兒椅，前面的擋板一放下來，人坐在裡面就無法自由起身。擋板上有兩個鐵環，鐵環邊緣磨得光亮，旁邊有小小的鎖孔。

門開了。

女孩揹著書包跟著男人進來。

“爸，我錯了，你不要這樣。”

短髮女孩抬起頭，滿臉淚痕，那張臉依稀是男薛嘉的樣子。嘴唇和鼻子之間的部分，隱隱有些青灰的胡茬，但他穿著夏季校服的裙子，頭髮也染了很淺的栗色，髮尾微卷，是女孩子之間很流行的短髮梨花頭。

男人穿著制式警服，將配槍往桌上重重一放。

“你看你像個什麼樣子！”

“爸！”

薛佳喊了一聲。

男人掏出鑰匙開啟鐵座椅上的手銬，將兒子的手按進去，鎖上。他掙了兩下，但是椅子固定在地面上，哐哐幾聲過後，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