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回種子又沒事可做了,也沒有人張(理)他。受苦人都說,你是書記,管大事的,想幹啥幹啥,人家怎麼給你派活。
樹青就去篦子溝,老賈在鑿石頭,準備把鑿好的石頭砌壩坡,小芸給老賈背原石,並把鑿好的石頭搬到壩基上。老賈見樹青來了,也不讓他幹活說:“你來這裡幹甚?還不趕緊去大田看看……”意味深長。
樹青聽老賈說,一尋思,這些日子春耕大忙,儘讓他幹些沒名堂的事,不讓他上大田,總覺蹊蹺,作為幹部,還是要到大田裡看看。第二天不等韓生根派活,一大早天不亮,悄悄扛上钁頭,跟著一幫人出了村。這回是往前溝走,快到賀團峪時從右邊上了坡,沿地邊上了一架峁子,顯然這片峁地剛被掏完,露出波浪般的黃土。再往後是穀子窪,就是樑子攔羊和瘸腿母狼對眼的地方。大家停下一字排開,開始掏地。
樹青踅摸前面這架峁子就是打穀峁了。穀子窪和打穀峁在冷廟溝的盡西邊,是多年的生荒地,因與賀團峪有些糾葛,荒了多年。柳樹青看過《開荒擴地規劃》上面提到打穀峁,算是計劃中的開荒地,那穀子窪沒提呀(穀子窪已經緊挨著賀團峪了,本不想引起糾紛)。顯然是多開的荒地。樹青不言傳,跟著埋頭掏地。
《開荒擴地規劃》是在會上定的,按增收兩成糧食的核算選擇的開荒地塊,有地名、地標位置、畝數、播種品種。柳樹青簽了字,也叫各位幹部簽了字。這些山、峁、坡、墚的地名,柳樹青多數都認得,不熟悉的也叫上生根去核對了。因此心裡都有底數。
第二天天不亮,他又悄悄跟了一撥人。這回是上了腦畔山,從東崾峴上官道,沿著豬背嶺往北,右邊路過他第一次打柴的馮團峪。再往北,柳樹青就沒走過了。路中有一個窄墚,往東伸出一個小峁子,這個小峁子的坡頂也耤(jie)得差不多了,從峁子的北坡下去,不到半坡,一字排開,向上掏地。樹青記性還好,他想這裡靠著豬背嶺,上面的窄墚就是雞冠山,這個峁子應該是韓生根提到的豬背峁。這小半截坡是個陽坡,倒是很平坦,但坡度快接近七八十度了,有點像在酒罈溝坡面上掏的那種陡坡。樹青想:這些地都在東山墚的東面,而且這北坡還這麼陡,既不在規劃中,又逾越了章程。
第三天早上,天有點陰,比前兩天都暗。柳樹青又盯上一撥人,正集在一起,有點沒頭蒼蠅,有人問,“上哪裡?”
“麻子坡”。
“日憨呢,轉甚?往南,上篦子溝呀。耶天還在那兒受呢!”
“鍋塌溝的麻子坡,往北磕。”
樹青大惑,原來村裡有兩個“麻子坡”,兩個麻子坡一南一北,都不近。規劃上的是哪個麻子坡呢?
人群開始上腦畔山,三三兩兩,黑黢黢的,邊走邊諞。
“篦子溝的麻子坡還沒開完呢。怎麼又去鍋塌溝的麻子坡了?”
“再往上掏,就到藍翠屏了。老賈不讓呢。”
“咂!離他家祖墳還老遠呢。”
“怕壞了風水。藍翠屏多美,留著給他大、娘、婆姨睄呢。”
下了東崾峴,順著涯根往東走一陣,再向南拐一個彎,有個刀把形小溝,西坡上有個緩緩的小臺地,就是麻子坡。柳樹青想起去年到這裡收過豌豆。臺地已耤(jie)完,這些人下到溝底,分成兩撥,分別向東西兩邊的坡灘地揮钁掏地。地界不寬,長滿了半腰深枯黃的蒿草,顯是潮溼的老生荒地。樹青想:兩個麻子坡都被開了荒,其中必有一個不是規劃中的。還有這窪地根本沒有聽說?
樹青抬頭舉目頭上的崖頂,太陽還未升過嶺背,陽光從一條平直的山脊上射散出萬道光芒。
掏地的多是老漢,邊掏邊把蒿草攏到一起,編繩打捆。
樹青問旁邊的李茂山,嶺上是何地,茂林說;“上頭就是豬背嶺官道。”
樹青說“那不就緊連著東山嗎?”
“緊連著東山的北坡。”
“也算是東山的涯根了?”
“是呢。”
“這不是破了柳書記的規矩嗎……”
“誰說這是東山!”王坤山跑過來嚷嚷道。一見是柳樹青,一愣說:“你怎麼在這裡?”
“俄憑什麼不可以在這裡!”
“不行,就是不行!”坤山也是個耿直脾氣,說不出,也沒法說出的道理。
“你家的地呀,你要是地主,俄現在就鬥爭你。”樹青有點蠻不講理,一方面確有點氣,一方面也是逗這個比他還耿直的後生。
“俄家八輩貧農,不信你問俄叔。”坤山真以為懷疑他的成分。
“你私開荒地,驚動東山,俄……”
李茂林、段德勝一干老漢趕緊過來拉住柳樹青:“不敢亂說呢,這都是去年的豌豆地,怕長不好,把地邊上的草鋤鋤。”
坤山急得沒法,按他的脾氣,說不過就打一架。一來他和知青向來不錯,他結婚過事情知青送他臉盆、電壺、手巾、枕套不少東西;二來老賈千叮萬囑叫不要和樹青衝突。
坤山雙手抱拳,舉頭彎腰,作揖鞠躬,只差跪下:“俄的個書記呢,你還是找其他掌櫃幹活吧,俄這裡供不起你。”
樹青不想為難坤山,扛起钁頭離開了麻子坡。王坤山這一趕,鬧得柳樹青滿腹惆悵。他不知為何,朝夕相處了兩年多的鄉親們與他這樣生分,像防賊似的這樣防他。
從麻子坡出來,沿著溝底往西走,抬頭一看遠處就是背峁子,像一條臥龍似地從腦畔山上延伸下來。走著走著回頭一望,樑子給他說的景色就在眼前(梁大山臨走時給柳樹青描述了他在鍋塌溝攔羊看到和想到的景色),北邊就是蕎麥坡,東邊就是麻子坡臺地,就是樑子說要蓋療養院的地方。峭壁高臺,是呀!真美,樹青暗暗贊同樑子的眼力。可惜那臺地被刨得黃土斑駁。再往前走就到了鍋塌溝口了。一抬頭,驚得呆了,滿溝、滿樹,盛開的杏花、待開的桃花,潔白的梨花骨朵,還有那含苞欲放的李子花。早春的陽光在每一朵花骨朵上綻放出五彩繽紛的光芒,微風抖動著花瓣,努力張開,似乎都在爭相放喉,歌唱生命,歡迎柳樹青這位不速之客。樹青似乎在花的世界、花的海洋中漂浮。樹青陶醉,想起前年放假來此摘桃嘗杏聞李的情景,不由口水溢流。
芋子坑一池清水,半岸芋叢,翠綠搖旖。坑邊溼泥,踏上臺階、跨過小橋,仍是那小橋流水、微瀑輕彈。
上得礆畔,院落依舊、窯門緊鎖,靜怡而安詳。樑子和玲子雖在這裡攔羊了一個夏天,人走了,打掃得更加乾乾淨淨,不但他們住的院子整潔,所有的院子瞼畔都像剛住進去的新房,整潔乾淨。不由想起前年冬天他和小芸打掃窯院的往事,是那樣繾綣溫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