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屋子手持刀劍的侍衛,我挺瞪眼,把孩子們護在身後,心裡卻不由得暗暗叫苦——
想我尤守義生在文明社會,長在紅旗之下,自由、法制等觀念深植於心。雖然穿過來已有兩年多的時間了,但我還是無法適應封建強權的思維模式。
誠然,現代社會確實也偶有不公,可好歹也不會動不動就“拖出去砍了”吧……且這種在別人家裡動刀動槍、威脅恐嚇的強買強賣行徑,在我眼中簡直與入室搶劫無異,我一個文明人哪裡容得下囂張如許?!
從前老爸常說:向惡勢力低頭,只會助長他們的氣焰!更何況現在的關鍵問題是,我若服軟,我的墨雪就要被搶走啦!!!
心一橫,我梗著脖子吼道:“怎麼著,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想縱奴行兇啊?想搶我的狐狸?告訴你,我尤守義也不是嚇大的!當今是聖明天子清平世,你敢動手我就敢拼命,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定要鬧得滿城皆知,到時候叫皇帝老子親自評評理,看這世間還有王法沒有!”
這一席話中氣十足、聲音洪亮,把房樑上的老灰都震下來了。
那華服男子皺皺眉,瞅著我道:“你鬼吼鬼叫什麼?!這嗓門兒,震得我耳朵嗡嗡直響!”
——我當然要扯著嗓子叫喊啦,否則院子外面看熱鬧的鄉鄰們怎麼能聽得清楚?
“再問你一遍,你是賣還是不賣?”
“墨雪是我的家人,我是不會賣了它的!”
我斬釘截鐵地說著,一面用餘光瞄了瞄開著的窗子。
“好好好……”那男子咬牙冷笑,眼角一挑,指著我厲聲道:“把那狐狸給我搶過來!”
他話音未落,我已一把將墨雪從視窗丟了出去了。然後趁著侍衛們不知所措的空擋,一頭撞向那男子。
對方顯然沒有料到我的舉動,一下子被我撲倒在床,束髮的銀冠都給撞歪了。我抓緊大好機會手腳並用纏上去,他伸手推我,急切間一時也推不開。
因為離得近,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雪白的面板下,青色的筋脈一浮現出來,那雙細長的眼睛也瞪得猶如杏核。
“你……你幹什麼?!混……混賬東西,趕緊給我滾開!”
大約是氣極了,他粉色的唇一直微微發抖,話都說不利索了。
婢女侍衛此時紛紛圍過來幫忙,七手八腳地把我往下扯。我一面發揮“壁虎功”,一面在他耳邊大叫:“快跑!”
“哎呀——”
那男子被我吼得偏頭躲避,兩道修眉都快皺到一起了。
等到我們兩人被分開,只見他頭髮也散了,衣服也破了,更重要的是——墨雪和孩子們都已跑掉了!
哈,
哈哈,
哈哈哈~
雖然被好幾隻手牢牢制住摁在地上,但看到他滿身狼狽,先前的倨傲華貴全然不在,我的心情那叫一個爽哇!
“啊——我的衣飾,我的頭髮!!!好小子,你居然也敢扯斷我的頭髮?!你們商量好了是不是?一個兩個的都這般撒潑無賴,我有多少頭髮夠你們扯的啊!!!”
那男子語調淒厲,憤怒地好似我殺了他親爹孃一般。
“你們還傻站在那裡幹什麼?啊!給我打,狠狠地打!”
一聲令下,立即就有幾拳落在我肩背上,腿上也給踢了幾腳。
我自然不甘被打,可是對方人多勢眾,形勢對我十分不利。
蜷起身子,儘量躲避落到要害的拳腳,疼痛中,我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擒賊擒王!
反正也是捱打,能揍到一個賺一個。
這麼想著,我嘴上哀哀慘叫,眼睛卻透過人牆瞄到那男子。瞅準機會,我突然跳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突出重圍,再次把那人撲倒。
“哎呦——”
那人後腦勺撞在床上,剛由侍女梳順的烏黑長髮瞬間鋪了半床。
“你你你……”
他不可思議地瞪著我,似乎不敢相信我同樣的招數用了兩次,而且還兩次都得手了。
我兩手抓著他的寶貝頭髮,呲牙邪笑道:“敢打我?看我不把你揪成斑禿!”
“混賬!混賬!你給我放手!”
他一邊掙扎一面叫罵,臉色都青了。
侍衛們再次試圖分開我們,但我學了,死死抓著他的頭髮不放。別人扯我,我就拽緊手裡的烏髮。
“啊——”
他慘叫一聲,長長的指甲掐進我手臂的中。
“姓尤的,我要殺了你!!!”
被他這麼一嚇,周圍的侍衛都不敢下手了,只好眼瞅著我們兩個扭打在一起,從床的這一頭翻滾到另一頭。
炕桌早掀翻了,翡翠杯瑪瑙碗噼裡啪啦全摔在地上,小小的屋子裡驚呼叫罵之聲不絕於耳:
“啊呀!”
“混賬!”
“嗷——”
“痛痛痛!”
“放手!”
“就不放!”
……
正鬧得不可開交,忽然一個威嚴的聲音喝道:“都住手!”
被我掐著脖子的人一下子愣住了,舉著手也忘了要撓我。下面婢女侍衛跪了滿地,唯一的女孩子月彤怯怯地囁嚅道:“大公子……”
什麼啊,又來一個“公子”?!
我轉動被抓了好幾道血痕的脖子,回頭看過去——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玄衣男子,面目長得很是端正俊朗,表情也嚴肅正經,只是那雙眼睛有點兒……嗯,怎麼說呢……反正和我剛剛揍著的傢伙挺像的,生在他的臉上稍微有點兒不協調。
我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審視著廝打在床的我們,眼中透出的不贊同連我都感覺得出來。
只見他眉頭一動,道:“你這樣胡鬧成何體統?也不看看周圍什麼地方,趕緊收拾一下跟我回去!”
“大哥,這個人他……”
“你是想自己走還是我動手?”
“……”
剛剛還氣焰囂張的某人此刻如同遭了霜的茄子。他恨恨瞪了我一眼,磨著牙低聲說:“還不鬆手!”
我鬆開手,看著他簡單攏了一把頭髮,起身老老實實的走到玄衣人身邊。
“大哥,你怎麼來了?”
那玄衣男子瞄他一眼,道:“我若不來豈不是錯過好戲一場?誰能想到你靜竹公子也會有與人動手廝打的時候?”
“我……”那靜竹被噎得夠嗆,抬手指著我說:“都怪這個人,他拐了小四不算,剛才還膽敢揪我的毛,若不是顧忌著周遭人多,我早就……”
“住口!”
玄衣男子喝到:“月彤,立刻帶你主子回去!他若再出來胡鬧,我唯你是問!”
少女連聲應是,果然半拖半拽,帶著主子侍從,一屋子人很快出門而去。
我鬆了一口氣,忍著渾身疼痛爬起來,卻見那玄衣男子還站在門口,板著臉打量著我。
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打架肯定是雙方的問題。再說是他弟弟理虧,我可沒什麼好怕的。因此,我絲毫不迴避他的目光,反而大膽地同他對視。
他把我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如此反覆幾遍,令我有種照x光的感覺。
良久,他大概是看夠了,終於開口道:“尤公子,今日的事多有得罪,還望你海涵。”
我愣了愣,對他用那種居高臨下的口氣道歉實在是有些不適應。
“家父家母離世之時,弟妹尚且年幼。我事務繁忙,對他們放任自流、缺少管教,故而他們的子多少都有些偏頗古怪。”
哦,原來是這樣啊——照顧孩子不容易,教育孩子就更難了!這位大哥,你的處境我理解~~~好吧,原諒你了。
“在下家中另有事務需要處理,這錢賠給尤公子治傷,改日再登門拜訪。”
玄衣男子也不等我開口,袖子朝一旁箱奩上一拂,一個金燦燦的錠子就出現在箱子上。他意味深長地投來一瞥,然後轉身出了門。
哎,這就走了?
“喂,你等等——”
我忍著傷呲牙裂嘴地翻身下地,抓起金錠子就追出門。奇怪的是,明明只一眨眼的工夫,那玄衣男子就不見了蹤影。我問起周圍遠遠看熱鬧的鄰居,大家都說只看到一個白衣翩翩的公子帶著侍女護衛出來,並不曾看到什麼玄衣公子。
回到屋裡,我一面收拾滿地狼藉,一面細細思索著方才發生的事情,越想疑點越多。尤其是那個靜竹公子的話——他說“揪我的毛”……正常人會把自己的頭髮叫作“毛”嗎?而且他說我“拐了小四”……這小四是誰?我們之所以會打起來,原因本是他和我爭搶墨雪……莫非……
心中一驚,我趕緊自我安慰:這是生活又不電視劇,聊齋、搜神所記載的事情絕不是真的,那是生產力低下時人們的想象。子不語怪力亂神,我是唯物主義者!我的墨雪只是太過聰明,太通人了而已,它只不過是……是……
暈,這麼一想,我的墨雪好像確實不大對勁兒啊!
當初劉老爹也給我講過狐仙的故事,莫非山裡真的有狐仙?莫非我的墨雪就是其中的一員?!
如果真是這樣,那……那我該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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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孩子們和墨雪陸續回來了。
看見我手臂和脖子上的傷痕,孩子們都嚇壞了。小燕兒抱著我哭道:“哥,我們不該丟下你逃走的……”
“不,那種情況下,你們能明白我的意思,迅速逃出去,我很欣慰。”她的頭,我安撫道:“你們還小,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倒是逃出去才能令我放心。”
“可是……”
“沒有可是,你們做的很好。”
看著其他三個含著眼淚的孩子,我笑了笑:“你們處變不驚,證明我的教育很成功嘛。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要永遠記住這句話。”
“嗯。”
見墨雪蹲坐在一旁,我伸出手,它輕輕跳進我懷裡,伸出小舌頭舔我手臂上的抓傷。
“墨雪……”
“嗚~”
聽到我喚它,小狐狸抬頭望著我,烏黑的眼睛那樣的清澈。
和墨雪度過的快樂時光如影片般一幕幕浮現眼前,我想我已經有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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