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車上，念芝因為坐得覺得久了覺得沒意思，就從口袋裡又掏出了小手帕，放在大腿上疊來疊去。

“舅舅，這次我疊的是百寶箱喏~”

我心裡想著趙哥的事情，耳朵雖然聽著他說話，卻也只是把嘴附和：“嗯，百寶箱~”

“等念芝長大了，就把所有的東西全都放到百寶箱裡~”

“嗯，放到百寶箱裡~”

饒是個小孩子，念芝也覺察出我在敷衍他：“舅舅~怎麼從叔叔家出來你就不理念芝了嘛~”

我只得暫時先把趙哥的事情放放，專心哄眼前這麼個小寶貝：“那念芝喜歡什麼呀，要把它們都放到百寶箱裡呢？”

“我最喜歡的是舅舅，可是百寶箱裡肯定睡不舒服。”

那時念芝正轉頭看著我，雙眼晶晶亮。我伸手他腦袋：“乖~舅舅會一直在你身邊，不用鎖進百寶箱的。”

念芝很聽話，於是又繼續低頭搗鼓他那方手帕去了。

小孩子啊，真是天真爛漫，只要對他好好說話，他就能全部都當真了呢。

等到了家，我把大籃子在裡屋放好，又到門前田裡弄些青菜，切碎了拌了糠喂**。念芝這時候已經學會幫忙把好的菜葉子挑出來了，每每我拿著鐵鍬往門口走的時候，念芝都會拿著個小籃子跟著，我把菜挖出來，他就蹲在那裡，嘟嘟的小手就開始揀菜了。

我喂好**，他也已經把菜全部擇好放在小籃子裡，提著籃子向我跑來，等到了我跟前，把籃子往地上一放，抬起頭來，望著我，短短的雙臂張開：“舅舅~”

我笑著彎腰把他抱起來，讓他坐在我的左手臂彎裡，右手提著菜籃向河邊走去。

“念芝想吃燉蛋麼？”

“好呀~舅舅多放一個**蛋麼，每次舅舅都只吃一點點。”

“乖~舅舅不愛吃那個。”

儘管我那樣說，晚上晚飯的時候，念芝仍舊堅持我必須要吃下一半的**蛋羹，理由是他也覺得不怎麼喜歡吃這個了。

就著念芝送到我面前的勺子吃下的時候，我心裡真的很歡喜。

等到吃完晚飯，我洗了鍋碗，陪著念芝在天井裡走了幾圈，然後關好門，進了裡房。

從衣櫃的最底下把鐵箱拿出來的時候，念芝正乖乖地坐在登上，腳放在腳盆裡泡著。

取了鑰匙開了鎖，把今天賣籃子的錢也和鐵箱裡放一起，再數數，嗯，有近一萬了呢。

然後又把箱子鎖上，放到衣櫃底層，在上面鋪幾件衣裳，再把衣櫃門也鎖好。

最後在唸芝面前蹲下，替他洗腳丫子，小孩渾身都是嘟嘟的，起來好舒服。

“舅舅~”

“噯~”

“舅舅~”

“噯~”

“舅舅舅舅~”

我好笑地抬頭，拿手指颳了他鼻子一下：“噯~念芝怎麼啦？”

小孩吸了吸鼻子：“念芝也要幫舅舅洗腳麼~”

我笑著搖了搖頭，拿著毛巾替他擦乾了腳，抱他到床上坐下：“等念芝再長大點哦，舅舅等著你。”

好不容易讓小祖宗躺下，並囑咐他乖乖地睡覺，這才走到外房繼續開始編竹篾。

老實說，今天碰到趙哥那樣，實在是尷尬，之前從沒聽趙哥說他喜歡男人，啊……他任務取消也沒打電話回來說呢……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咬住下唇：仔細想想，自從爺爺去世之後，趙哥就沒怎麼回來過了。即使是回來，也只是說幾句話就走。

或許，趙哥戀愛了？要找個嫂嫂了？

我擰了擰眉心。

就算找個男嫂嫂過來，也不必瞞著我啊……爺爺走的時候，不是讓我們彼此互相照顧的嗎，為什麼現在會覺得趙哥……好像不要我了呢……

我努力眨了眨眼，想看清手裡的竹篾，可是眼淚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

拿衣袖擦了擦臉，想到自己這副樣子，只得苦笑：你原本不過就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罷了，現在不是也挺好，你還想要哪樣呢？

擦乾了臉，手頭繼續開始編篾子。

如果趙哥要結婚的話，嗯，先不管其他，做兄弟這麼多年，總要出些錢。

我一邊忙著打算怎麼湊念芝接下來十幾年的學費，一邊算著趙哥那裡是不是要少去些，畢竟趙哥本就難得休息，和情人相處還要被我和念芝打斷，怎麼想都是對趙哥不好。

唉，生活真的好難。

所幸的是，還有念芝陪著我。

彼時我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生真正與我彼此不離不棄的，唯念芝而已。

暮春的雨多，天氣變得也快，再怎麼叮囑念芝要注意不許調皮玩得渾身是汗，小傢伙還是發燒了。

原本我以為讓他喝點薑湯在被窩裡捂出汗來就沒事了，哪知道半夜念芝燒得直哭。我急得拿棉被裹了他，抱在懷裡直往鎮上的診所跑。

那時我是真的恨自己！人怎麼就那麼笨，連個腳踏車也不會騎，不然至少能夠早點到醫生那裡！

“舅舅~”

“乖~手不要伸出來~念芝乖啊~”

“可是我好熱~”

我用右手抱緊棉被，騰出左手來握住念芝露在外面的小手：“忍忍哦，馬上就要醫生家裡了哦！”

萬幸萬幸，到診所的時候還有人在！

我抱著念芝直接往辦公室裡闖，屋裡正在看書的醫生被我嚇了一跳。

“怎麼了？”

“醫生，醫生！我孩子發燒了，怎麼也退不了，求您幫看看！”

“我當什麼事呢！”那醫生起身，拉開棉被看了看念芝，然後轉身拿了透明的子，塞到了念芝嘴裡。

“醫生，那個東西有用嗎？”

“當然有用。”

“那他什麼時候可以退燒？”

“退燒？體溫計能退什麼燒！不懂別亂問，閉嘴一邊待著。”

我忙鞠躬往後退了退，依照醫生說的閉緊了嘴，乾巴巴地在旁邊，一邊瞧著，一邊著急。

沒幾分鐘，醫生拿出那個體溫計，對著日光燈看了看：“發燒，39度7。”

我想說早就跟您說了這孩子發燒，又怕惹急了醫生不給念芝看病，只得在旁忙著點頭。

“打個針，再配點藥，明天就該退燒了。”

我趕緊點頭。

“喏，錢就先給我好了。”

我忙掏出錢袋，將錢遞給醫生。

醫生給念芝打針的時候，念芝已經燒得迷糊得連話也不說了。

“醫生，他不會有事吧？”

“能有什麼事！我說你這人怎麼老問這句！”

我陪著笑：“這不是擔心麼……我就這麼一個孩子……”

“嗯，我懂。”直到這個時候醫生語氣才緩了下來，“我去給你們開個病房，今晚就先在這裡睡一夜。”

“醫生……我沒帶多少錢……”

“行了，反正空著也是空著，夜裡風涼，孩子再凍到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抱著念芝跟在醫生後面：“謝謝醫生！”

把念芝周身的棉被全都壓實了之後，我這才在旁邊躺下。

此時我心裡只盼著念芝沒事，瞧著他時不時顫動身體的樣子，心裡難過得真是要命。

第二天，念芝總算是退了燒。

我抱著念芝和昨夜值班的醫生告別的時候，念芝也有模有樣地學著：“謝謝醫生~”

回去和來的兩種心情可謂天上地下，我抱著念芝：“念芝，念芝~”

念芝在我懷裡，看著我咯咯地笑著：“噯~噯~”

回到家裡，煮了粥送到裡房，喂著念芝吃了，又讓他在床上躺著不許他起身。都說人生病的時候會變得敏感，小東西見我要出去，忙拉著我衣角，大眼睛眼巴巴地看著我，嘴角一抿，眼看著金豆豆就要出來：“可是念芝一個人好沒勁。”

每每他這般模樣的時候，我總是連連投降：“舅舅把**放出去就回來陪你，好不好？”

“那舅舅快點嘛~”

我親了親他臉蛋：“馬上，念芝數到三百，舅舅就回來。”

於是我在院子外面吆喝著母**出來的時候，還能聽到念芝軟軟糯糯地聲音：“……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

嗯，聲音有點啞了，待會等他睡著得去買點梨子和冰糖回來。

“舅舅，已經到二百了哦！”

“嗯！馬上啊~”

接著又是一陣急催，不得已，現在小東西最大，我連忙關了大門進屋上床。

等到了床上躺好，小傢伙身子拱來拱去，鑽到我懷裡，仰著頭對我嘻嘻笑道：“哈哈，我剛剛少數了五十哦，舅舅都沒有發現~”

儘管被他催得像個沒頭蒼蠅，我又哪裡捨得怪他，只是把他摟得更緊：“念芝乖，再睡會~舅舅抱著你睡~”

“嗯~”

接著小東西又是一陣拱來拱去，先時他是鑽在我懷裡，現在算是半趴在我身上，短短的兩隻手臂還張開抱著我。

“怎麼這副睡相？”

“念芝也想抱著舅舅一起睡麼~”

親了親他額頭，我心滿意足地睡著。

第二章線上閱讀 www.yuzhaiwu.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