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行李馬匹,並牛刀殺雞地安排了高將軍親自護送她到張掖去。
深秋時節,她的車隊才終於到了居延,夏清芷幾乎是狂奔著到了衛不器的病榻前,她趕到前的兩日,衛不器才從長久的暈厥之中甦醒,身上全是刀傷箭傷,幾乎是體無完膚,隨便動一下肌肉便是徹骨的疼痛,他只好臉色蒼白地等著,賭一把這樣他的公主會不會動惻隱之心。
誰知只是一場熟睡,再醒來時,垂著淚光的公主便守在他的旁側,握著他的手掌貼在她柔軟溫滑的臉頰上。
衛不器一怔,“公主,芷兒?”這是夢麼?
夏清芷見他醒了,也能說話,胸口憋著的,忍了幾個月的火氣爆出來:“衛不器你混賬,你耍本宮麼,誰準你私自來張掖的,殺吐谷,你知道境況之兇險麼?你知道我差點……”
衛不器幽幽一嘆,像是確認了這不是個美夢,便嘴角一牽,“我是文官體格,從小讀書,確實不怎麼擅長打仗,若是陛下,恐怕會贏得很輕鬆,可我偏要自己為你討回一個公道啊。誰讓,我有做你男人的野心。芷兒,莫為我哭泣,我便是一個混賬,值不得你如此。”
夏清芷望著他認真的神色,忍不住嚎啕,將臉頰埋在他的腰側,動容地痛哭,反不理會他的勸慰,哭得令他一籌莫展。
“芷兒,我把那惡人的首級封在一隻匣子裡,你起身,我讓人將匣子呈給你。”
“血淋淋的,我不想看了。”夏清芷永世也不想想起那個賊人,衣袖將淚水擦乾了,她道:“你真是自作聰明。”
“願聞其詳。”
夏清芷望著他,眼底還噙著水光,“若你不來,我也是會自己想明白的。”
“想明白甚麼?”
他的口吻突然變得激動而錯愕。
她淚中帶笑起來,手掌貼住了他左側未曾受傷的頰,“我心裡是有你的。”
當日得不到的迴應令他撓腮,如今遲來的回答,卻讓他短暫地怔住,並忽然感到全身的傷疼得讓他無法忍耐,他禁不住吃痛地叫喚起來,這一喊便急壞了夏清芷,她驚愕地抱住了他的身子,“你哪兒疼?”
他笑著,趁著她擁上來,便咬住了她的嘴唇,換來她吃痛的嗚嗚喊叫,痛罵他是登徒子。
為了她,他使盡手段,衛家長子那光風霽月的皮早被撕成了粉碎,他還需要當什麼好人,偽君子、登徒子又如何,只要能迫她想眼下這般生動而溫柔。
她在朔風捲地百草枯折的張掖待了一個月,不離病榻地照料著衛不器。
待他的傷勢漸漸好轉,要請命回洛陽休養的前一個夜晚,他忽然貪戀起數月前與她雲雨的滋味來,又想設法逼她一下,夏清芷怕他傷口崩壞,但他直說無妨,便壓著她胡來了幾回,最後兩人交纏著雙腿,仍一下沒一下在被褥底下纏綿。
他道:“芷兒,我若向陛下求親,你可願嫁我。”
她微微一怔,似沒想到衛不器會說這話。但想兩人已是這般親密的關係,始終沒有名分,也不是長久之計。
這個男人為了她,豁出性命不顧,苦等了十六年,她不能再讓他就這麼無望地等下去了。
於是她低下頭來,手摟住了他勁瘦的腰,闔著眼微微頷首,“我願意。”@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幾個月前,便願意了。”
可你走了。
衛不器笑道:“我不後悔。你心裡的結,你的仇怨,我替你親手解開。我的公主,你這麼說,我一切都值得了。”
夏清芷展顏微笑,手臂收得更緊,幾乎要勒痛了這段時日因為傷病沒有胃口導致暴瘦的男人,她道:“好好養傷才是正經,別的現在莫想。等你完好無損回洛陽,我便嫁你。”
衛不器頷首,閉上眼,腦中便已是他吹吹打打娶她回門的熱鬧畫面,不禁神魂俱沸。
回洛陽之後,衛不器傷勢未愈,才能下地便親自上廣明宮來,要求娶長公主了。
長公主夏清芷已年逾三十,已不是什麼妙齡女子,況又有那麼一段過往在前,故守著依雲宮兩年,無人敢來求親,這還是第一個。
夏殊則也早已料到衛不器會立即前來求婚,這樁婚事答應得頗為潦草,不過置辦得倒是轟動全城。
次年底,長公主出嫁一年,便誕下了一對孿生姊弟。
再度轟動了洛陽城。
衛大人身為文官,卻有武將功勳,附帶是皇上的大舅兄和親姐夫,在朝中亦是風生水起,都為後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哥和大姐的故事,在古代算是中年人的愛情了,雖然是姐弟戀,但也不是什麼御姐和小狼狗哈哈哈。
第 93 章
衛綰有意識時, 發覺自己再一次被夏殊則的夢境捕捉到了。距離上一次的夢,已過去了兩年, 她以為她所看到的, 應該便已是全部了, 沒有想到時隔兩年, 還有一場被遺忘的夢境捲土重來, 黑霧將她裹挾在內, 令她騰雲乘霧, 被刮到了半空中。
雙足不能沾地, 衛綰懸浮在雲中,感到一陣目眩,身前氤氳著的濃白的雲漸次散開,露出裡頭一道金燦燦的佛光。
衛綰驚訝地朝那邊探去,披著金紅色袈裟的佛陀, 拈花微笑, 神色慈悲而肅穆。雲中另一側, 伏地半跪的男子,讓衛綰驚愕。
阿策。
“你想好了麼?”
佛陀問他。
衛綰驚訝, 覺得聽不明白。
那佛陀朝她看了一眼過來, 微笑幽靜,像是能洞悉黑霧之中藏著一個不屬於現世的靈魂。或者所說,一切都是他安排的。衛綰被瞧得胸口堵悶, 在夢裡也知道自己是叫天天不應,她只能看著, 而不能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要復生一人,便有刀山火海之刑。”
衛綰胸口一跳,她震驚地瞪大了眼。
伏地的男子,一頭雪白的長髮,靜披於背後,他的十指扣入了雲中,隱沒不見,微微卷起玄色的袍服衣袖,露出鼓起的青筋。像是掙扎,掙扎了不過瞬間,便是妥協。
佛陀道:“世間事,變幻莫測,即便能復生重來,她亦不再記得你。”
“你一生之榮辱、興衰,也許無從改變,你可願承受。”
雲層之中的男子,垂下了頭顱。
“弟子願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