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氣憤道:“是肯特一張口就汙衊我的!”
“可你也用了極不理智的語言去將矛盾激化。”伊安嚴肅道,“你如果不能遇事冷靜,用更加圓滑聰明的方法去解決,而只會走極端,那你終將自食惡果。”
萊昂面孔漲得紫紅,一時不知如何反駁,氣得轉頭朝後院的馬廄走去。
“萊昂!”伊安追在男孩身後,“我知道這些話不動聽,但是我希望你能聽進去。解決矛盾有無數種方法,硬碰硬永遠是最愚蠢的。你是我認識的最聰明的孩子,如果你能意識到自己這個缺陷,那你所能做到的遠不止這些……”
萊昂朝馬廄吹了一聲口哨,一匹毛色漆黑油亮的小公馬歡快地跑了出來,親暱地蹭著男孩的臉。它是萊昂的愛騎“波塞冬”。
“你都沒問我考得怎麼樣。”男孩摸著馬兒,低聲說。
伊安站住,五臟六腑一陣酸澀,愧疚湧了上來。
“考得如何?”
萊昂側頭朝伊安望了一眼:“我覺得可以拿到9.8分。那0.2不是因為我不會做,而是我覺得應該保持一點謙虛。你教我的:紳士從不炫耀自己的博學。”
“你還遠沒有到博學的程度。”伊安扶額,“你現在是哪怕0.01分都該爭取的階段呀少爺!”
“反正,考試結束啦!”萊昂吹響了歡快的口哨,踩著馬鐙,一個翻身躍在馬背上。
“來吧,小老師。”男孩迎著陽光的臉上,雙目如晶瑩的藍冰,“也許在書房裡,你是我的老師。但是我打賭在草場上,你要跟我學的可多了。”
伊安噗哧一笑:“你是這麼認為的麼?”
馬伕給神父牽來一匹渾身雪白的馬,這匹漂亮的馬兒竟然還有著一雙酷似萊昂的藍眼睛。
伊安今天穿著便裝,無需更衣。他接過韁繩,也不用馬伕扶,竟也利落地翻身上馬。
“我是在西林教廷的蒙特利埃區長大的,我的少爺。”伊安滿懷憐愛地撫摸著白馬的脖子,安撫著它,熟悉彼此。
“那又怎麼樣?”萊昂茫然。
蒙特利埃,好像是一款超高階乳製品的牌子……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伊安一夾馬腹,無需揮鞭催促,白馬就像一枚冰霜凝結的子彈,彈射出去,衝進平緩起伏的丘陵草原。
“在太陽神像那兒等你——”
“等等!”萊昂匆忙揮鞭,追著伊安的笑聲而去。
初秋的陽光明媚清澈得好似情人水潤的目光,來自海洋的風溫柔梳理著山坡上的青草。夏花開始凋零,而秋花卻在枝頭打著沉甸甸的花苞,等待著一場涼爽的秋雨。
黑馬追逐著白馬,如兩道勁風,賓士過綠野。
他們穿過帕特農莊園的鳳凰木林,踏過猩紅如血的鳳凰花,信馬由韁,朝著海邊狂奔。。
開到荼蘼的野薔薇在馬蹄後彎腰致敬,灑落滿地花瓣和芬芳。怒放如火的藍楹花似一團團藍紫色的雲,飄蕩在低矮的山谷間。
穿過成片的野梨花林,一口氣衝上了一個高高的山坡。伊安在山崗上勒馬,俯瞰前方。
視野無所阻擋,一片開闊,碧海晴天,驚濤拍岸。大海如一頭不甘雌伏的巨獸,奮力地掙扎、翻滾,自深淵裡發出雄渾的咆哮。
“騎術不錯嘛,神父。”萊昂追趕而來,將馬勒停,同伊安並肩眺望大海,“你在蒙特利埃的時候,一定沒少騎著馬漫山遍野地放羊吧。”
“每個教會學校都有自己的牧場要管理,產出供學生們吃喝。”伊安微笑,“不僅如此,我還是學校馬球隊的成員,還擔任過一屆隊長。”
“一個Omega馬球隊長。”金髮男孩感嘆,“你們馬球隊比賽到一半,也會這樣停下來看風景?”
“如果為了比賽而錯過沿途的風景,那才未免是遺憾。”伊安笑著。
年輕神父的黑髮被海風吹得亂舞,貼在他俊雅白皙的臉上,溫柔黝黑的眸子此刻也倒映著天空和海洋的顏色。
“你看。”伊安用馬鞭指著遠方的峭壁。
那裡格外險峻,卻是一處海鳥的聚集地。正數千只潔白的灰背紅嘴海鷗在懸崖峭壁上棲息,在海里捕食,一代代繁衍下去。
“強勁的海風,洶湧的海浪,而海鷗的身體又是那麼輕而小巧,卻能在兇險的環境中生存下來。”伊安望向萊昂。
“因為它們懂得利用風和海浪的規律,不是一味去搏擊和對抗,而是去順應,去利用,和對方強大的力量融為一體,將它們化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兩隻海鷗鳴叫著,自他們頭頂飛過,一前一後,撲向下方蔚藍的大海。
“繼續?”萊昂拽著韁繩,轉了個方向,“完成了比賽,再給我講課也不遲。”
這一次,萊昂一馬當先,俯衝下山崗。伊安笑著,策馬緊隨其後。
太陽神像是一座位於帕特農莊園的藍貝灣東角上的一處古祭祀臺,第一代拓荒者曾在這裡豎立了雕像,祭典聖主。
那時候聖明教才初萌芽,都是光明之神,人們便會把聖主同古地球神話裡的太陽神混為一談。後來隨著聖明教發展壯大,在當地修建了正規的教堂,祭臺便荒廢了。
經受了數千年的海風吹打和雨水侵蝕,祭臺上的神像大部分都化作草叢裡看不出形狀的石塊。只有最中心的太陽神像還佇立在高高的山崖上,面容斑駁,五官模糊,雙臂都斷了,可依舊昂首眺望著東方,迎著每一日的海上日出。
波塞冬領先一步奔上祭臺。萊昂大笑著,伸手摸了摸太陽神的腦袋。
“別對神不敬。”伊安隨後趕到,氣喘吁吁。
“可惜這次忘了和你賭點什麼了。”萊昂得意洋洋。
伊安下馬,站在太陽神像前,對著它低頭禱告,手指點著自己的眉心,然後點在神像的胸口。
秋日的陽光在年輕神父的黑髮和被汗水打溼的白襯衫上跳躍。劇烈運動後,伊安潔白的臉頰泛著醉人的酡紅,溫軟的嘴唇猶如塗抹了鮮豔的胭脂。
萊昂站在一邊,安靜地看神父禱告。
伊安白皙的手指貼著紅潤的唇,低垂著頭。這角度下,側面優美的輪廓一覽無餘,又顯得那麼溫順、謙恭,無害。就像一隻蜷起了翅膀的鳥兒,等著人用手輕輕撫摸他。
“有人說你長得像聖主嗎?”
伊安驚訝地抬起頭。
萊昂卻是側過身,輕拍著波塞冬的脖子。
“有些角度。”男孩低聲說,“同影像裡的那個聖主,有幾分像。”
伊安吻了吻米字架,站了起來:“每個虔誠侍奉著神,沐浴著聖光的人,大概都會有些神似。不過請把你看過那個錄影的事為我保密。聖主的容貌不應當被教廷以外的人看到的。”
“為什麼?”萊昂問,“讓世人知道他們祭拜的神是什麼模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