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陸清淺真不是故意打擊穆心鳶,然陛下有意為之,她也只能陪著演上這一出。看小姑娘失魂落魄腳下不穩還強撐鎮定的告辭離開,昭妃娘娘反手一巴掌拍在陛下胳膊上,再恨恨擰上一把:“您就會捎帶上我!要是太后因此惱了我,我可跟您沒完!”
綦燁昭齜牙咧嘴的從陸清淺的“魔抓”裡救下自己的胳膊,不甚在意的笑道:“若是她連這點子事兒都要回去告狀,母后也用不著栽培她了。”
陸清淺看他神色,知他並不願多談這位穆四姑娘,自然也就將話題轉開:“今兒小廚房裡做了淮山玉米羹和糖醋白玉菇,都是消暑開胃的菜色,原本還打算留她用午膳的,既是她回了延壽宮,我便讓人做一道冷水掛麵,咱湊合用兩口?”
一說到吃上頭,皇帝陛下立時來了興趣,心知在吃這一途上,宮中只怕沒人能比過昭妃,他一點兒不挑的爽快點頭:“在你宮裡自然聽你安排,你說吃什麼就吃什麼。”
非是御膳房的大廚比不過長樂宮的廚子,只皇上定下守孝三年,御膳房裡別說雞鴨魚肉,便是葷油也用不得一點兒,否則就是對先帝不禁,一個不好就要砍頭的。蔬菜並素肉素雞翻來覆去不過那麼幾個花樣,御膳房又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作風,不知從哪兒打聽來陛下口味清淡,做的菜幾乎是清水煮一煮調個味便算完。頭十天半月的還好,如今四個月過,皇帝陛下是看見御膳房的進上的膳食便忍不住胃疼。
要麼說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男人的胃呢,陸清淺有瑞秋小姐扒拉資料庫整理出來的數千菜譜,便是全素也能按時令不重樣的吃個一兩年。家常小菜雖比不過御膳房裡做出來的精緻,好歹口味豐富變化多樣,可不引得皇帝陛下一天兩頓飯的按時到長樂宮報道,哪怕兩個小菜一碗麵也吃的甘之如飴。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無論陛下還是昭妃都把穆心鳶拋在了腦後,一邊閒聊一邊逗著貓崽子等午膳。延壽宮裡,太后看著侄女兒蒼白的臉色,心裡便是“咯噔”一下,急急問道:“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昭妃欺負你了?”
可憐穆四小姐還沒喘勻一口氣,又被兜頭問的愣在當場。昭妃欺負她麼?顯見是沒有的,甚至故意往廚下去,給她與陛下單獨相處的空間和機會。
是她沒膽子往皇帝表哥跟前湊,也是她看不得陛下與昭妃親近。是她自己找藉口辭了留飯,硬生生跑回延壽宮,全然忘了自己去一遭是為了什麼。
穆太后看她呆愣的樣子著實失望,叫了跟去伺候的宮女一五一十的將長樂宮裡發生的事兒說一遍。都說知子莫若母,她只聽了個開頭,就明白是皇上故意讓穆心鳶不自在,昭妃也是心知肚明,亦拗不過陛下的心意,只得順著他做這一場戲。
可穆心鳶無辜麼?只要是對後宮有野心,想要在陛下身旁佔據一席之地,她就必須學會笑著面對這樣的局面。看著侄女兒依舊稚嫩的面容,穆太后嘆了口氣,輕聲安撫道:“罷了罷了,來日方長,你先下去好好歇著,若是有哪裡不舒坦的也別自個兒忍,差人叫個太醫來就是。”
得虧太后提前打過招呼,到下晌時,伺候穆心鳶的大宮女紅秀便急急跑來稟告喬嬤嬤,說是穆姑娘忽然發起熱來,求她差人請太醫前來診治。一時又怕穆姑娘的病氣過給了太后,也顧不得她還渾身滾燙,由幾個宮女半摟半架著將她從延壽宮正院側間挪出來,送到了不遠處延禧宮偏殿裡。
等穆心鳶半夢半醒中睜開眼,便發現自個兒睡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入眼所見的陳設擺件皆帶著一股子粗糙腐朽的味道。她心中又是驚懼又是慌張,嗓子眼卻像被人卡住,根本發不出聲響來。幸而紅秀一直不敢錯眼的看顧著,見她清醒,忙端了水給她喝,又將大半日的變故仔細解釋給她聽。
溫水滋潤了乾涸到仿若火燒的喉嚨,她試探的咳了咳,啞著嗓子輕聲道:“是該這樣,萬一傷了姑母玉體,我才是罪該萬死呢。”
紅秀鬆了口氣,擠出一絲笑容安慰道:“姑娘最是孝順通透,您能想得明白就再好不過。太醫也說您這病非是風寒,而是一時情緒激盪傷了心脈所致,只需您自個兒放鬆心神好好將養,吃上三五天的藥就痊癒了。”
穆心鳶乖順的點點頭,疲憊的閉上眼睛,卻總有這偏殿的破敗與長樂宮裡溫馨畫面揮之不去,反覆在腦海中盤旋。
“若是我成了表哥的心尖寵,太后姑母還會輕易將我拋棄不顧麼?”她在心中無聲的質問。又恍惚聽到一句堅定的回答:“靠誰都不如靠自己,唯有佔據陛下的心,才能高高在上,立足不敗之地。”
穆四小姐病了七八日,宮中妃妾除了“祈福”中的皇后娘娘,其餘一個不落的都親往延禧宮走了一趟,或是送些藥材,或是送個香囊荷包,皆是勸她儘管放寬心好好養著,又約著等她病好了邀她串門子逛花園。
皇帝被太后不輕不重的敲了兩回邊鼓,也給面子的賜下恩賞,卻是並未親自送去,只讓林公公跑了一趟。他說的冠冕堂皇,既是還沒選秀,便該與表妹謹守禮儀,該做到授受不親,不好平白汙了表妹的清譽。
太后看他面帶微笑,目光卻微涼,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穆心鳶進宮本是在他跟前過了明路的,難不成是他沒相中,又準備反悔了麼?
綦燁昭看太后神色黯然,心中升起一絲愧疚,耐心與母后分說:“不是朕不喜歡錶妹,正因為朕看重她,才不得不慎之又慎。您也知道,朕要三年後才開選秀,而宮中是沒有秘密可言的。若是朕現在便與她親近,萬一日後選秀時表妹被人提話頭潑髒水陷害,您說朕是辯解還是不辯解?穆家和表妹的臉面又要被置之何地?”
這道理穆太后不是不懂,她只是看不明白皇帝的真心。聽他說的懇切,太后苦笑著點點頭,也不知是無奈還是哀怨的自嘲道:“是哀家年紀大了,思慮不周,讓你為難了。”
綦燁昭的眸中有點點星光閃爍,他仰起頭眨了眨眼,勉強扯出一抹笑意:“母后您可別這麼說,宮裡哪個女子比得上您風華氣度的?朕還得靠著您鎮住這後宮,三年後還得您給朕把關選秀呢。”
“哀家知道,且等著呢。”太后柔和的笑了,心裡卻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敲打敲打陸清淺——這位寵妃實在風頭太過,對綦燁昭的影響也太深,深的讓她已經生出不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和我媳婦圓圓討論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