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深陷其中了,又怎麼能讓小知青就這麼脫身而出?
他捏住小知青下巴,沒用什麼力,只是沉沉望著那雙清澄澄的眼睛。
“說說看,到底在想什麼?嗯?”
小知青攀住他的胳膊,整個人直髮抖,被他抵著,都快哭了。
顧黎被他眼角的一點紅逼的心尖尖都在顫。他用力閉了閉眼,說:“你後悔了?”
杜雲停還往後躲,可憐巴巴地伸手勾住他脖子。
“沒後悔,就是……”
“那怕什麼,”顧黎氣息微沉,“說來聽聽。”
杜慫慫眼睛一閉,說實話了,“怕你大!”
“……”
杜慫慫破罐子破摔,“我怕疼。”
剛才抵著我的時候試著量了量尺寸,可嚇死我了——慫慫往床上一癱,弱小,可憐,又無助。
顧黎:“……”
他設想了無數種可能,把小知青預備離開自己的種種藉口都想了,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個原因。
他沉默了會兒,許久才說:“就是因為這個?”
這種問題,縱使是顧先生也沒什麼辦法,總不能帶著那弟弟去做個縮小手術。他哄小知青,“不疼。”
杜慫慫懷疑地盯著他。
顧先生看起來淡定從容,把他拽過來親。
“乖孩子,”男人聲音低沉,就在他耳畔響起了,“不疼……”
他們到底還是試了試。兩人一起手牽手去逛了花鳥展,顧先生把自己一直以來飼養著的雄雕展示給杜雲停看。那隻雕高高地昂起頭,沉穩地在枝葉之中立著,那羽毛,那姿態,都堪稱完美,羽毛上還渡著一層淺淺的光澤。看見杜雲停來了,那雄雕便叫了一聲,款款伸開翅膀,飛到杜雲停手臂上。
杜雲停小心地摸了摸。羽毛的質感如同緞子,很光滑,雕的頭部飽滿渾圓,昂起來時充滿氣力,儼然是鳥中之王的姿態。
杜雲停被這鳥中之王啄的生疼。兩個人廢了老鼻子勁兒,愣是沒成功。
大半夜的,屋子裡的床單浸溼了一大片。顧黎疼惜他,其實都沒怎麼使勁,把自己養的雕看的牢牢的,不教它逮著小知青猛啄。可耐不住杜雲停自個兒被嚇得不行,躺在上頭委屈巴巴的,眼淚都下來了。
最後只好參觀了次展覽,把鳥放飛了幾次,就算到此為止。
男人起來收拾床單時,心情實在算不上愉悅。
他下意識要去摸根菸,直到手碰到空蕩蕩的口袋才想起自己從不吸菸。於是這手半途又改了動作,轉而呼嚕了下小知青的頭毛。
杜雲停懨懨的,好像只病弱的小貓,沒什麼氣力,只能趴在他肩頭上,任由他握著手臂套衣服。
他對著7777感嘆:【感覺身體被掏空……】
7777:【……】
杜雲停後悔不迭,【不該和百分之七比賽的。】
他與顧先生是一塊兒從籠子裡把鳥放出來的。可杜雲停這小麻雀可比不了顧先生的雄雕,分明是同時間開始的,人家都在天空上盤旋幾個回合了,小麻雀連幾下都沒撐過,很快就徹底不行了,到後半截只能抖摟翅膀,卻再也飛不起來了。
聽完比賽全過程的系統資料庫都扭曲了,飛快把“鳥”和“比賽”一起扔進了詞庫,再也不想看見這幾個字了。
找個法子的事在顧黎這裡徹底提上了日程。他並沒有感情經歷,這樣的體驗自然也是從未有過,沒什麼經驗可以借鑑,只能靠自己去摸索,再向人請教。
請教出來之前,杜雲停暫時還能再休養幾日。
雖然說起來,總讓杜雲停覺得自己是要養的胖胖的等著上屠宰場的豬……
他們在回村的時候撞見了桂花。說真的,若不是撞見,杜雲停幾乎要忘記還有這麼個人物了。這些天,白家人的行事低調了不少,幾乎不怎麼出門,村民大會也不怎麼去,從早到晚門都在關著,也不知裡頭的人到底在幹嘛,儼然有點深入淺出的意思。
只有桂花在村支書那邊接受再教育,支書每天給她佈置任務,要抄寫東西,還要多幹活。乾的活沒工分,全都記在集體賬上。
時日雖然不長,桂花卻已經受不了了。她原本在村子裡頭還挺招人喜歡,因為爹是前支書,孩子們都不怎麼敢惹她,隱隱又以她為首的架勢。
可偷盜這事兒一出,甭說什麼以她為首了,如今幾個小孩看見她扭頭就跑,誰也不想帶她玩。
偶爾有跑過來的,都是興師問罪,“桂花,我之前丟的那塊橡皮是不是你拿的?”
“桂花,你憑啥騙我們!”
“桂花,我媽說了,你可真不要臉。”
“桂花,桂花……”
有女人站在門口喊自己家孩子吃飯,遠遠看見桂花,就撇嘴。
“別和她一塊玩,小心她還偷你們東西。這才多大,就知道撒謊騙人了——小心待會兒把你們也給帶壞了!”
孩子們於是一鬨而散,各自往各自家跑,鬧哄哄的。
白桂花被這些聲音吵吵的心煩。她先前只恨鬱知青,恨他為了根鋼筆就把事情鬧大,害得自己不能收場;可如今,她不單單恨鬱知青了,她恨整個村子裡頭的人。這些人一天到晚都閒著沒事幹,總拿著這一件事不放過她,沒完沒了在她耳邊說起。
她已經受懲罰了,她還能怎麼樣?
想到這兒,她就恨不能一把火把整個村子燒了拉倒。
她往井邊走,卻瞧見了倆熟悉的身影。鬱知青和顧家的那個叔叔一塊兒並肩走過來,跟沒看見她一樣往前走,連聲招呼也沒打。桂花按捺不住了,張嘴就喊他們,“喂!”
倆人誰也沒搭理,仍然走自己的路。桂花把桶一扔,乾脆跑過去,擋在前頭,“你眼瞎?看不見我?”
她現在也不裝什麼乖巧聽話的學生了,這種不好聽的話張嘴就來,怒目而視,瞪著杜雲停。杜雲停也沒生氣,心平氣和道:“有事?”
“有事!”桂花越想越覺得委屈,“不就一支鋼筆嗎,你又不是買不起,至於總抓著這事兒不放嗎?——是不是你讓村子裡人都不理我的?”
杜雲停覺得好笑,“小妹妹,你有病吧。”
我連你是誰都快忘了,還會讓村子裡人不理你?
桂花咬著牙。
“要不是因為你,我——”
杜雲停就不喜歡聽這話。
“什麼叫因為我?”他挑起眉,“是我讓你偷的嗎?是我半夜把鋼筆塞進你衣服裡栽贓你偷的嗎?是我讓你把它帶到學校說瞎話的嗎?”
桂花啞口無言,心中卻仍舊不服氣。
“我年紀小,你難道不應該讓著我點?”
杜雲停聽了,愈發覺得好笑。他反問,“憑什麼?——你又不喊我爹。”
桂花一下子惱了,“你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