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丨事之後的身體痠軟乏力,注意力也不大集中,他正出著神,忽聽身後傳來響動,才意識到柏先生洗完澡了。
柏雲孤穿著浴袍,頭髮半溼,神色叫人難以捉摸。
“柏先生。”他跪坐起來,未著衣物,橫下一條心道:“今晚我能留下來嗎?”
“不想回去?”柏雲孤語氣隨意地問。
他點點頭,“柏先生,我想陪著您。”
“我看你是想我陪著你吧。”柏雲孤低笑著拆穿他的謊話。
他耳根一熱,估摸柏先生今晚心情不錯,留下自己的可能性不小,於是在床上膝行兩步,眼中全是渴望,“您什麼都知道。”
柏雲孤眼眸黑沉,既沒有答應,也沒有立即攆他走。
沒得到許可,他不敢妄為,只得老實地待在床邊。
“去洗澡。”柏雲孤朝浴室的方向抬了抬眼皮。
這話等同於默許。
他忍著疼痛拐去浴室,存著幾分私心,沒有完全將東西清理出來。回到臥室時,柏先生已經半躺在床頭,正與人通話。
他悄無聲息地走到床邊,牽起被子的一角,小心躺了上去。
床異常寬大,並排躺數個成年人不成問題,他卻只佔了床沿一塊極窄的地方。
其實這樣根本感受不到柏先生的氣息與體溫,但能留下來,他已經知足了。
聽了一會兒,他得知電話那頭正是那位姓單的貴客。柏先生讓對方明早來一趟主宅,之後又說了一些別的事。
他悄悄聽著,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不久,柏雲孤放下手機,轉頭看了他一眼。
他立即閉上眼,假裝已經睡著。
柏雲孤一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過來。”
他受寵若驚,往裡蹭了蹭。
“在我身邊,不用這樣拘謹。”柏雲孤又拍了拍,“如果實在怕我,就不必留下與我過夜。”
他趕緊靠得更近,一時糊塗也好,得寸進尺也好,一張嘴,就問了個很不該問的問題,“柏先生,您今天請來的那位單先生是?”
話一出口,他就知道糟了。
這誠然是困擾了他大半天的問題,亦是他趕來主宅的目的,但他忘了——柏先生不喜歡手下“求知慾”太強。
果然,柏雲孤一聽,眼色就寒了下去,眉心也倏地一蹙。
他連忙坐起來,“柏先生,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你對單先生很感興趣?”柏雲孤說。
他有些慌,立馬搖頭。
“看來我是太縱容你了。”柏雲孤冷聲道,“縱容得你已經開始打聽我的私事。”
“柏先生,您誤會了,我……”
“回去。”
他一怔,身子僵住。
“回你的住處。”柏雲孤分毫餘地都不留。
他沒想到事情突然發展成這樣,懊惱自己的衝動,又覺得委屈,下意識伸出手,抓住柏雲孤的睡袍衣袖,“柏先生,我一時嘴快……”
“連服從都做不到了?”柏雲孤睨著他,那目光像有實質,登時將他拉回現實。
他渾身犯冷,知道自己這是接連犯了柏先生的大忌。
問不該問的事。
狡辯,不懂服從。
“我……”他唇角動了動,腦子清醒過來,利落地下床,撿起地上的衣物穿好,迷糊之狀盡消,站得筆挺,已然是果敢聽令的精英僱傭兵,“柏先生,我去外面為您守夜。您如果有需要,叫我一聲就行。”
“孤鷹”軍規嚴苛,違反者必須自罰,守夜是最輕的一種。
柏雲孤擺了擺手,並未阻止。
他離開臥室,站在夜色中,泛空片刻,忽而苦笑起來。
好好的一個夜晚,就被自己的多話給搞砸了。
夜裡風寒,他穿著作戰服,輕輕打了個哆嗦。身子很難受,情丨事之後本就虛弱,加之小產與傷病的影響尚在,只站了不到一個小時,腰部就沒了力氣,雙腿開始打顫,平復了幾日的劇痛再一次在骨骼筋肉裡擴散。
他咬牙承受,遠遠看去,像一棵挺拔的、巋然不動的松柏。
只有他自己清楚,這一夜將多麼難熬。
最糟糕的是,方才清理時,他念著懷孕的事,並未將留在體內的東西清理出去,此時越發難受,身體在涼風下竟是陣陣發熱。
他儘量保持站姿,難受得快要承受不住時,也只是紅了眼眶。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這根本不算什麼,比起當年接受改造時的痛,以及在地獄集訓中歷經的痛,守夜簡直不值一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顫抖得更加厲害,冷汗淋漓,貼身的布料已經被打溼。
身後的主宅沒有任何響動,柏先生也許早已入眠。
漫長的一宿,直到破曉之前,他都堪堪堅持著。
但天開始灰濛發亮時,他卻精力耗盡,兩腿一軟,暈頭轉向地倒了下去。
山莊任意一棟別墅裡都很溫暖,但別墅之外,地板卻冰冷堅硬。
太陽昇起,有人走到他面前,沒有溫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第十章 功虧一簣
或許是僱傭兵的本能尚在,秦軒文警惕地醒來,神智卻並不清醒。
陽光刺得他雙眼發痛,記憶有些許斷片,只想起了自己在為柏先生守夜,這裡是落雀山莊的主宅,所以他想,此時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理應是柏先生。
來人西裝革履,不做聲色,他頭部脹痛不已,視線未往上移,卻向眼前的西裝褲伸出手,輕輕拽住,“柏先生。”
他並不知道,自己認錯了人。
“你是‘孤鷹’的護衛?”一道低沉肅然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手指一僵,猛抬起頭,才知自己牽著的哪裡是柏先生,分明是柏先生請來的那位單姓貴客。
尷尬與羞恥令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短暫的愣神後,他雙手撐地,想站起來,但甫一用力,周身的關節就痛得像被打穿一般。
他踉蹌一步,膝蓋險些撞到地上。
貴客並未扶他一把,卻是往後退了一步,冷眼看他掙扎。
他心裡突然躥起怒火與不甘,不願在一個陌生人面前露怯——能在落雀山莊主宅外守夜的僱傭兵,怎麼能叫一個外人瞧不起?
勉強站起來時,他額上已經有了冷汗,身形輕微地搖晃。
他深吸一口氣,穩住腳步,這才蹙眉看向貴客。
或許可以叫貴客一聲“單先生”。
直到視線以平視的方式相觸,他才怔怔發現,對方的眼神、氣場竟是與柏先生有幾分相似——同樣冷漠而高傲,像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有所不同的是,柏先生眼中時常含著近乎虛假的笑意,而這位的眸子裡平靜無波,沒有任何感情能夠映射出來,連偽裝都不屑於。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一時不知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