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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非常喜歡他的男朋友。”傅聞遠想起這句話。
他們已經很親近地相處了近五個月時間,愛情依然沒有降臨在傅聞遠平靜的心臟。他對云溪仍有熱烈的情慾,看他伸胳膊露出一截腰,下腹就會蠢蠢欲動。只是沒有愛情。
人大多要追逐愛情,但確實大多數時候,是愛情叫人心生遺憾。
傅聞遠道:“云溪,我是你什麼人?”
云溪沉默了會兒,紅著臉,有些害羞,又很甜蜜地小聲說:“男朋友。”
傅聞遠收回搭在桌上的胳膊,向後靠了靠,同云溪拉開距離,表情平靜,像說一件非常平淡的事情:“我不是你男朋友。上床不代表在一起,你喜歡我,不代表我也喜歡你。”
他比云溪高,存著一種憐憫放過的心態,傅聞遠垂眼看著一瞬間紅了眼眶無措的云溪,淡聲道:“我不愛你,云溪。”
上部.完
第三十三章
凌晨三點在幹部招待所睡下,五點半,窗外黑沉,寒氣四伏,玻璃窗上都是水汽,傅聞遠就被秘書叫醒。匆忙洗漱整裝、上車,往下一個要考察的縣級市去。
在車上也沒有休息時間,所有的情況都要重新瞭解一遍——雖然是秘書講,他只閉眼聽,但要想的事情多,所以也並不能算作是休息。
剛出年關不久,B市就已經回暖,鄉間小路坑坑窪窪,化了的雪水和泥將車身沾汙,傅聞遠的配車底盤有些低,車內空間也狹窄,加上頻繁的上下顛簸,左右搖晃,車裡的人說不得舒服。
調動檔案年前就下來了,翻過年關,過了初七,傅聞遠隻身離開C市,到地方後,連公文秘書都是現配現用。
到今天元宵節,僅僅一週過去,他身邊還說不上有什麼“班子”。
秘書坐得端正,雙手捧著那方深藍色的機關專用資料夾,語速合適,音調也令人舒服。她不是照本宣科,在唸材料的同時,也加幾句時政見解,細化到某月某日,某臺某解說員。
傅聞遠初來乍到,確實理應對很多事還不瞭解,而市政廳對他的態度也說明一切:一點不逾矩的配車和明裡暗裡多得令人咂舌的安保人員,見微知著的秘書,和並不輕鬆的專案——從C省首府C市到B市的調動,所有人都知道,是明降暗升。明年傅聞遠將要向前一大步,在他必經的這一步上,沒有一個人敢替他留下瑕疵。
傅聞遠睜開眼,秘書立刻適時停下,看他喝水,才說:“先生,早上五點十五分,江越凌先生打過電話,聽說您在休息,就沒讓我叫您。”
傅聞遠嗯了聲,接過手機,道:“沒事,以後只管叫就行。”
秘書猶豫道:“可您休息的時間原本就沒有多少。”
傅聞遠依然說:“沒事。”
江越凌接電話的速度很快:“哥。”
“嗯。”傅聞遠想到那邊可能要說什麼,忍不住想抬手去鬆鬆領帶,一時間又頓住動作,只虛虛握拳。
江越凌道:“書達回來了,昨晚剛落地,就給你打電話那會兒。”
傅聞遠嗯了聲。
江越凌清了下嗓子:“那邊……都挺好的。”他停住,有些猶豫。
傅聞遠說:“好。”
云溪走時七零八碎的場面,江越凌是為數不多的幾個見證人之一,這時候也不知道再說什麼,等他再要張嘴,司機輕敲了下擋板,傅聞遠便道:“我到了,馬上要下車,先這樣,有事再聯絡。”
江越凌道:“行,哥,你注意身體。”
接待的官員都規規矩矩,沒人敢張羅什麼亂七八糟的場合,也沒人敢打馬虎眼。開完會,到即將投入使用的工廠看過,再分別見過這個市的幾個負責人、詳談過,就已經暮色垂垂。
這是最後一個考察點,返程前,傅聞遠扶著車門站定,冬末的空氣凜冽,他看了會兒遠處橘紅色的天空,彎腰上車,秘書緊隨其後,只不過這回是坐副駕。
後座上放了塊薄毯,往常傅聞遠都會用這段時間補補覺,但今天的睡意卻不是很強。可能是因為白天說話太多,他覺得口乾舌燥,喝水也不能緩解。腦袋裡的神經也像是過於興奮了,鬆懈不下來。
這是持續工作的後遺症,往常只要回到住所休息休息,按頓吃幾天飯就能緩過來。
傅聞遠以前也出過省,三年兩年的換地方,但這是第一次,他真真正正的獨身,阿姨沒有跟來,幹休所給他騰出一整套院子,卻只有他一個人住。
秘書戰戰兢兢提了幾次,即便找的人不留在家裡,也需要按時過去給他做飯打掃,但都被傅聞遠回絕。他過來的時間不過一週,大半是在外頭,所以秘書也還沒想出什麼行之有效的辦法。
暫時閒下來,又睡不著,傅聞遠腦袋後仰,靠在座椅上,想起早上那通電話,想起江越凌說的“不太好”。
雖然沒有再見過云溪,沒接過云溪的電話,也不看他發來的也許通篇都是怨懟和憤恨的簡訊,但傅聞遠還是無法理解,當初分別是那樣的情形,兩個月前,云溪還在換著號碼騷擾他,現在江越凌說的“不太好”,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車程比較長,回到幹休所下車時,他還是有些迷糊了,但醒的很快,跟秘書互道再見後,就穩著腳步進了門。
客廳燈沒開,空空蕩蕩,但傅聞遠仍覺出一些不對。
放下鑰匙朝裡走幾步,就看見廚房亮著燈,咕咚咕咚的聲音越來越大,阿姨聽見動靜,也轉過身來,看了他兩眼,眼眶驀然紅了,又掩飾般地轉了回去:“先生回來了?飯就好,洗洗手就能吃了。”
傅聞遠嗯了聲,抬腳往臥室去。早上江越凌沒說完的話,大概就是這個。
公曆九月二十五號云溪走後,農曆正月初七他走前,他一直都沒再見過阿姨。
正月初一大中午,他去江越凌家拜年,寧書達跑過來開門,笑得很和氣,直說他錯過了,阿姨剛剛出門。
江措措一直嗚嗚啊啊地要往廚房跑,被寧書達抱住,傅聞遠不好再留,怕他口齒不清頭腦不利地再喊出奶奶來,兩方都尷尬,於是只坐了不到五分鐘,就起身走了。
砂鍋的蓋子一開啟,馥郁的香氣就飄出來,暖烘烘摻著熱汽滲進空氣,裡頭有點菌的腥氣,又有生薑的辣味,沒等入口,胃就順著記憶暖了起來。
阿姨盛了一碗放在傅聞遠面前,一面擺盤子一面說他:“你出差回來愛頭疼,煙就不要再抽了。起碼這兩天先別抽,緩一緩。”
傅聞遠沉默著將煙熄滅,端起碗喝了口,那點不真實的漂浮感就在頃刻間散了。
此情此景,他跟個做了錯事又終於被母親原諒的孩子沒什麼兩樣,只是他終究不是什麼小孩,心頭也不是竊喜。
傅聞遠幾口把湯喝乾淨,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