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好像要吃人。
陳太醫瑟縮了一下,忙低下頭,不敢再多看。
百里寄越隔著跪倒一片的太醫,遙遙望向在床上安安靜靜地躺著,不會像以前那樣對他笑,對他吵的羅渚。
“你們退下吧。”百里寄越艱難發聲,嗓音是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沙啞和疲憊。
老太醫們如蒙大赦,一溜煙地全跑了,身形矯健,絲毫不見來時的顫顫巍巍。
人全走了,百里寄越才緩緩朝羅渚走近,不敢坐下,他怕坐下之後更近距離地看見羅渚,他的心會疼得炸掉。
羅渚,你這個瘋子。
他的手伸出來,似乎是想去觸控羅渚的臉,可到最後,他硬生生地拐了個彎,一拳捶在了床上。
剛剛在太醫進來之前,他看見羅渚腰間掛著一個玉牌,他聽說過修真界有那種一旦捏碎就能建立起兩方聯絡的玉牌,故而一點猶豫都沒有,不管對方是誰,他直接便捏碎了玉牌。
而那玉牌,真的是碎了,碎得很徹底,根本沒有建立起什麼聯絡,而且直到現在,都沒有傳說中的人過來。
百里寄越不禁有些懊惱,後悔自己什麼都不懂,就亂動了羅渚的東西。
他心裡越來越擔心,他真的怕羅渚因為自己而毀掉了前程,他心下猛動,小心翼翼地把羅渚從床上抱起來,準備連夜去找穆書凝求助。
羅渚自毀丹田,這種事情,恐怕也只有穆書凝他們能幫上忙了。
他動作輕柔,將羅渚蒼白的臉靠在自己的肩上,手臂託著羅渚的膝彎,眼中雖有些急迫,可走路走得特別穩。
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他忽然發現有一黑衣男子淋著月光,站在門外。
百里寄越一愣。
那男人似乎並不年輕,兜帽黑袍把他整個人都遮住了,雖然看不見臉,可百里寄越感覺到了一種刺骨的陰毒。
絕非常人。
百里寄越在心中暗暗給這人下了一個定義,然後不敢放鬆半分。
那男人開口:“你要把他帶去哪?”
聲音有一種低沉的嘶啞,聽起來非常不舒服,就像是有一條蛇纏在了身上,試探性地吐出了信子。
百里寄越心裡有些亂,他隱隱約約能猜出這人和羅渚有關係,可一時半會又拿不準到底是敵是友。
那人身上的氣息太陰太冷,絕非善類。
百里寄越道:“請問你是誰?如何進的我的寢殿?”
吳莫虞伸出手指,指了一下羅渚。
百里寄越心裡一突,手不由得抱緊了一些羅渚。
就在此刻,不知是不是羅渚感受到了此刻劍拔弩張的氣氛,他動了動眼皮,擰了擰眉,竟掙扎著醒了過來。
百里寄越心中一空,覺得自己所有的意識都被羅渚這一個動作吸了過去。
羅渚發現自己此刻在百里寄越懷中之後,蒼白的臉色上憑空浮現一抹紅暈,眼神也有了些神采,很亮,可他在看到吳莫虞之後,那光芒又熄滅了。
百里寄越把羅渚的神色收在眼底,心揪得緊緊的。
他任由羅渚掙扎著自己站到地上,明明疼得厲害咬住嘴唇,卻一聲都沒吭,也不扶他,就倔強地自己站著,然後嘴唇微動,虛弱地喊了一聲“師尊”。
師尊?
百里寄越驚訝地看向那個男人,同時他的眼尾被一抹刺紅晃了眼,是羅渚的傷口又裂開了,在流血。
百里寄越顧不得別的:“羅渚,你……”
羅渚卻淡淡地後退一步,僅僅這一個小動作就讓他疼得皺眉,他躲開百里寄越的手,然後一動不動地看著吳莫虞。
吳莫虞摘下斗篷,露出一張十分年輕的臉。
百里寄越十分驚訝。
他知道修真界的人有長生不老的本事,可真正地見到了,他實在是驚愕不已。
吳莫虞臉色蒼白,但並不病態,雙眸狹長,鋒利,有一點盛氣凌人的氣勢,五官合在一起,有點妖豔的感覺。
吳莫虞走上前去,冷冷地看著百里寄越。
羅渚腳步微挪,擋在了百里寄越的身前。
吳莫虞差點被氣岔氣,他寒聲道:“跟我回去。”
羅渚搖頭。
吳莫虞覺得自己現在能正常地跟羅渚說話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耐心。
親眼看著自己天姿優渥的徒弟變成一個一文不值的廢人,吳莫虞現在的反應已經相當慈祥和藹了。
羅渚搖頭。
吳莫虞險些氣得炸了肺,他想捅羅渚兩刀,然後扇兩巴掌讓這瘋徒弟清醒一點,可羅渚現在已經這個樣子了,他這麼做也只會雪上加霜。
吳莫虞加重了語氣:“跟我回去!”
羅渚搖頭。
吳莫虞忽然一笑,那笑容很冷。
“你就是百里寄越?”吳莫虞越過羅渚,看向百里寄越,神態倨傲。
百里寄越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應道。
“羅渚,你跟我回去,沒看見這人他根本不把你放心上?”
“你跟這個人耗著幹什麼?想讓他害死你?”
羅渚以前都很聽吳莫虞的話,唯獨這次油鹽不進。
他知道師尊有救自己的辦法,可他一點都不想,因為百里寄越說過,他在意的就是他們之間的身份差別,還有這該死的年歲壽命之隔。
百里寄越壓下心中的衝動,垂下眼眸,一言不發。
羅渚現在跟他自己的師尊回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聽見吳莫虞說了那話之後,羅渚忍著疼,轉頭去看百里寄越。
只要百里寄越能給他一點回應,他就有說服吳莫虞的勇氣,他就能拋下一切,跟著百里寄越。
可是沒有。
百里寄越只是寒著一張臉,像一個雕塑一樣站在那裡,什麼表情都沒有,冷漠到底。剛才百里寄越抱著他時,那絲溫暖與溫柔彷彿是假象。
羅渚眼中蒙上一層失落。
吳莫虞冷笑:“羅渚,你想好了嗎?”
“為了他那個冷血的人,你就真的甘心一輩子做個凡人?生老病死,那些事情你都逃不開了。”
羅渚一直看著百里寄越的表情,當他終於意識到百里寄越不會給他任何迴應之後,終於死了心:“師尊,三天之後,你來接我吧,在宮門之外。”
吳莫虞冷笑一聲,轉身便走。
三天,你能改變什麼呢?
鐵石心腸的人你怎麼都焐不熱的。
最後的歡愉
吳莫虞眼裡帶著些憐憫和痛心,要不是百里寄越在場,得給這小兔崽子留點臉面,他早就揪著這兔崽子的耳朵一路揪回大西北去。
他冷眼望了百里寄越一眼,又看向羅渚。
只見羅渚白著一張臉,小腹處血流終於緩和了一些,但也已經洇溼了乾淨的衣衫。
吳莫虞覺得自己快被他氣出皺紋了。
他勉強保持著為人師表的端莊禮儀,斜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