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額角青筋爆出,對著羅渚吼道:“羅渚,聽我的,住手!”
羅渚輕聲一笑,這個笑聲在此刻聽來竟然有幾分詭異。
“殿下,我以後會聽你的話的,但這個時候不行。”
他手上愈發用力,刀身不堪重負,竟然發出了劇烈的嗡鳴聲。
百里寄越面上的擔憂愈發明顯,他想一手攥住羅渚的手腕,可羅渚周身靈力全部外放,辟穀巔峰期的修者的靈力威壓,也絕對不是一個普通凡人所能承受的。
靈壓壓得百里寄越口鼻溢血,他毫不在意,仍舊頂著奪命的威壓,一步一步向前衝。
羅渚看見百里寄越此刻的狀態,他面色一變,轉身將百里寄越大力推開,手中在刀上的力道卻愈發加大,照著這個架勢下去,毋毒的下場只有一個,斷。
百里寄越也看了出來,他匆匆抹了一把口鼻上的血,仍舊想要往羅渚那邊衝。
可羅渚不給他那個機會,靈力潮水一般向毋毒湧去,他神色決絕,看不出一點猶豫來。
羅渚說過:“我們玄月毒教未及冠的弟子要是被看見了全臉,是要對那個人以身相許的。”
剛剛他又對百里寄越說:“我想跟著你。”
百里寄越以江山社稷,以天下己任這個冠冕堂皇的藉口拒絕了他,他說過,他們兩個命運不同,身份不同,連責任都不同。
百里寄越他揹負的是整個王朝的興亡,還有天下百姓的平安喜樂。而羅渚,他需要揹負的只是自己的命運。
若是羅渚也把自己的命運加到百里寄越身上,那百里寄越肩上的擔子更加沉重。
百里寄越也說過,他不想揹負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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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渚對著牆壁,手中握著那把當年他用半條命換來的長刀,手中勁力不減,精鐵長刃的韌度令人吃驚,到最後,刀身彎折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也終於彎折到了盡頭,聽得“砰”一聲,刀折。
百里寄越的表情很混亂,臉上的樣子又有些狼狽,他似是有些不忍:“羅渚,你……何必!”
羅渚慘笑:“你說過,我們的身份相差太多。”
說完,他不顧百里寄越的表情,趁著百里寄越不注意,一手搶過掉落在地的毋毒刀尖,直直刺入自己的丹田。
血流如注,修者丹田受損,是最痛苦的一件事,身體痛到極致,羅渚手都握不住刀尖,他忍著痛,悶哼一聲,倒在冰涼的地上,蜷縮在一起,似乎這樣能減輕些疼痛。
羅渚自毀前程,選擇和百里寄越一起做一個凡人。
百里寄越猛衝過去,扶起臉色慘白痛到神智昏聵的羅渚。
羅渚丹田那裡破了一個血洞,百里寄越雙目赤紅,他異想天開地想用手堵住那個洞,就連他都感受到了羅渚體內靈力的迅速流失,還看到了那洶湧的血流。
羅渚偏偏不依不饒,勉強睜開眼,握住百里寄越的手:“殿下,殿下,我現在是個凡人了,你能接受我了嗎。”
百里寄越心裡密密麻麻地痛,他艱難呼吸,卻吐出最絕情的話語:“羅渚,不可能,永遠不可能。”
羅渚有些失望,他拽著百里寄越的手緩緩松下去,眼睛疲憊地閉上。
百里寄越彷彿受了什麼驚嚇,他忽然高喝:“羅渚,我警告你,你要是敢這麼睡過去了,我就恨你一輩子。”
你恨我,那又怎麼樣呢……羅渚昏過去之前,自嘲地想著。
無情
穆書凝坐在窗前,手中捧著一本書,人卻有些呆呆的。
晏青時看他不專心,替他倒了一杯茶水,低聲詢問:“怎麼了?”
穆書凝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他大半夜睡不著覺,跑到窗邊讀書,吵得晏青時也沒怎麼休息,可現在他手裡捧著書本,卻根本沒有心情讀下去。
“我總覺得羅渚要出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話音剛落,大門那邊就見吳莫虞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也不敲門,一點長輩的樣子都沒有。
“青時,青時,不好了!”
門一開,穆書凝和晏青時齊齊看去。
吳莫虞也不管有沒有小輩在場,嘴也沒把門:“青時,青時,不好了!那小兔崽子命裡的大劫來了!”
穆書凝忽覺頭腦一陣眩暈,那種無法忍受的劇痛又一股腦地湧了上來。
他沒注意到,三月之期居然到了!
這時晏青時在和吳莫虞說話,並沒有注意到穆書凝這邊。
忽然間,吳莫虞臉色大變:“晏青時,你寶貝徒弟又吐血了!”
晏青時倏然轉身,看見穆書凝口鼻流血,神色萎靡,一瞬間心就狠狠揪了起來。
他三步並作兩步,再也不顧吳莫虞跟他說了什麼,寒著一張臉,直接將已經不省人事的穆書凝打橫抱起來,一張臉直接唰唰地往外冒冰碴子。
吳莫虞不敢耽擱他,只是掏出一個玉簡,往晏青時懷裡送:“回靜穹山上之後再看。”
吳莫虞不愧是自己的好友,果然足夠了解自己,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吳莫虞,便小心翼翼地將穆書凝往自己懷裡送了送,便不再說話。
吳莫虞道:“路上小心。”
話音剛落,穆書凝身上一塊玉牌就驟然迸發出光芒。
晏青時臉色一沉。
吳莫虞與晏青時都知道這種緊急關頭用作聯絡的玉牌,上面被加了一個小禁制,以便緊急時刻方便起作用。
只要被呼叫這一方將玉牌捏碎,由於禁制的關係,就能立刻被傳送到求救人那邊。
幾乎不用想,吳莫虞就知道這是羅渚發來的求救訊號,他與晏青時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就捏碎了那塊閃光的玉牌,吳莫虞瞬間就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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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寄越臉色鐵青,宮中的太醫全都被他叫了過來,十數個老人家圍著床上昏迷的那個人,束手無策。
這人傷得太重,小腹那裡幾乎被貫穿,太醫們也勉勉強強給羅渚止住了血,至於這人會不會醒,就全看天意造化。
幾個老太醫你推我我退你,終於選出了一個年紀最輕的,資歷也最淺的去給那臉色看起來相當不好的安王彙報情況。
陳太醫顫巍巍地跪下:“安……安王殿下……”
百里寄越眼球裡赤紅一片,臉上血跡也乾涸了,留下鐵鏽似的斑痕,他沉著臉,居高臨下地望著瑟瑟發抖的老太醫,冷聲:“說。”
陳太醫渾身一顫:“殿殿殿下,羅公子他傷得太深,臣等已經盡力,只能幫羅公子止住血,至於羅公子的修為……恕老朽無能為力……”
百里寄越靜靜聽著,一言不發。
陳太醫等了半天沒有等到迴應,疑惑地抬頭去看,結果只看了一眼,就被嚇得一縮脖子。
百里寄越的表情相當可怕,雖面無表情,可目光中透露著的卻是一股深重的戾氣,雙眸像是一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