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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想到突然來?”段明逸沉默著,忽然問。
“來跟爺爺道別,還有你。”宴喜臣認真地看著他,“明逸,還記得那時候咱們在K區時,我對你說的話嗎?”
段明逸扭過頭去:“你那天晚上說了許多話,到底是問哪一句?”
“我說,不論發生幾次那樣的事,我都會選擇幫你。現在也是一樣,你永遠是我兄弟,在裡世界的第一個兄弟。像我這樣的人,本來以為不可能再和什麼人建立感情聯絡,但是你,還有爺爺,給了我第二個家的感覺。”
宴喜臣說著,發現段明逸的眼眶有點紅了,他這次倒沒躲避,只望著宴喜臣的眼,像在確認他話的真實度:“你說的都是實話?”
宴喜臣笑起來,做發誓狀:“我句句都是掏心窩的話。”
段明逸站了兩秒鐘,走向他,在他身邊坐下:“我知道那時候你心裡也不好受……對你說那樣的話,對不起。”
宴喜臣又笑起來。
“你笑什麼?”段明逸立馬又瞪回去。
“我不是來和你冰釋前嫌的,明逸,我從來沒在心裡怪過你任何事。但我知道,關於我那天在巴西利卡大劇院做的事,是你心上的一道疤。我今天來真的是和你道別的,還有爺爺。我會重新回到巴西利卡大劇院,這是我最後要面對的一個答案。或許在我找到答案後,一切就會結束,那時候不管會發生什麼,都希望你還能記得我,也希望留在你心裡的我,不是個惡劣的形象。”
“你在說什……”段明逸剛開始還滿臉迷茫,很快他反應過來,幾乎是立馬站起身,“你要回到巴西利卡大劇院找該隱?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離開的那個是方爍,但不是該隱。”宴喜臣目光微冷,“裡世界的該隱,是方爍的惡念,也是我的噩夢。”
段明逸怔怔地看著宴喜臣,心中撼動:“你的噩夢……”
“我要去了結我的噩夢,明逸,也祝你好運。”
段明逸直到宴喜臣離開後,還有點回不過神。他在腦內梳理許多關於宴喜臣的事,從巴西利卡大劇院開始,那個幻影般的該隱,對玫瑰下詛咒的該隱……再到表世界,戰火,回憶,他的過去,最後是那間醫院裡傳出的,宴喜臣若有若無的哭聲。所有的一切串聯到一起,段明逸腦子裡那根弦繃緊,他終於明白了宴喜臣的話。
他輕輕碰了碰桌面上那支孤零零的玫瑰,在那個陽光鋪灑的房間裡,一個人沉默地坐了許久。
杜亞琛已經離開,他給宴喜臣留下簡短的一封信,宴喜臣將那封信折了揣在懷裡,最後跟羅森道別後,一個人武裝完畢,在第二天的第一縷陽光中離開了安定區。S區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也花了宴喜臣幾個小時的時間。
一路上他看到人們像流民似的逃竄,居無定所,生死由命。
他們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有著普通的樣貌和普通人會有的恐懼。喜怒哀樂還有他們的恐懼,宴喜臣在車上看得清清楚楚。看多了,也恍惚,就像看了一路眾生相。
到巴西利卡大劇院時他抽了一根菸,很細的女士煙,是臨走時玫瑰給他的。宴喜臣來到這個世界時什麼也沒帶,他想走了也應該一樣。
差不多吸到頭,宴喜臣扔掉煙,將槍背到前頭來,虛虛握著,推開巴西利卡大劇院的門。
裡面空空蕩蕩,寬闊的舞臺和幕布,還有密密麻麻的觀眾席座椅。一切看起來那麼規整,就像這裡不曾流過血一樣。宴喜臣擒著槍,越往前走,越頭皮發麻。
沿著唯一的通道到了臺上,他抱著槍轉了一圈:“哥。”
剛一出聲,巴西利卡大劇院的門就關上了。那僅剩的一道白光,忽然熄滅,劇院短暫地陷入黑暗,接著聚光燈亮起,投射聚攏在宴喜臣身上。
他站在舞臺中央,因為刺眼的白光眯著眼,抬手遮擋。目光適應後,白光後頭的景象就顯現出來,空曠的觀眾席上,坐著一個人。
三十歲的該隱,還保留著死去那年在宴喜臣心中的樣子。
“哥。”他又叫了一聲,臺下的人才笑了。
宴喜臣一動不動,凝視著臺下的人。
太熟悉,太真實了,如果不是從表世界出來,如果沒有杜亞琛堅定他的信念,宴喜臣幾乎就要相信,他就是方爍本人。他的頭髮還是他給剪過的,臉上的鬍子還沒完全剃掉,身上的武裝服是經常上戰場的那一套。
越是真實而過目不忘的細節,越是讓宴喜臣幾乎難以相信,這是由他的妄想和方爍的惡念所生出的一個人。
“你終於來找我了,這一次也讓我等了很久。”該隱在臺下說道。
“不,這次我不是來找你的。”宴喜臣握著手中的槍,低下頭去,“我是來殺你的。”
“殺我?”該隱饒有興趣地歪了歪頭,“用你手裡那把槍,還是手裡那把刀?”
宴喜臣站在聚光燈中,看到該隱在臺下打量他的神情,像打量一個小丑。
“不重要,今天我和你,只有一個人能走出這裡。”
宴喜臣的話音剛落,該隱就鬼魅般地從臺下消失了。他忽然間出現在宴喜臣身後,扼住了宴喜臣的咽喉。宴喜臣的反應已經算快,他手臂猛地向後揮擺,低頭,但還是慢了一秒,被該隱掐著喉嚨提起來。
呼吸瞬間被阻斷,喉管疼得快要咯血。腦部充血,宴喜臣雙眼通紅地端起槍。
該隱掐著他的脖子舉起來,自下而上地看著他,笑道:“怎麼,你真的要試圖和我對抗?你行不行?記不記得十二歲那一年,我就是為你打架,從此在耳根後留下了一道疤。後來我也一直為了你打架,誰敢欺負你,我就叫他後悔。我罩著你一輩子,你現在要跟我動刀槍,你覺得你贏得了我嗎?”
“你根本……不是他。”宴喜臣雙手狠狠地抓著該隱掐他脖子的手,用力在他面板上摳出血痕來。
他在該隱有些訝然的目光中,窒息地從喉嚨中拉出自己的聲音:“你不是方爍……不是他,不是!放開我!”
鉗制他的手忽然鬆開了!
宴喜臣跌到地面上,劇烈地咳嗽,充血和缺氧讓他一時間眼前發黑。他依舊緊緊攥著手中的槍,抬起頭來。
該隱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剛才不受控制的手,他站在那裡,緩慢將目光挪向地上的宴喜臣:“啊,原來是這麼回事,你已經知道了誰才是這個空間的意志者。不過沒關係,就算你知道了,也逃不掉的。”
面前的影子傾瀉下來,該隱一腳踢開宴喜臣手上的槍,在他面前蹲下來:“因為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制裁你啊。這個世界是你的,也是我的,我的意志及你的意志,這麼多年,你以為自己還分得清麼?這個世界的規則早於任何人知道的存在,包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