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還有穿著開襠褲的小孩兒跟著音樂一起扭屁股,邊上的爸媽舉著手機錄影。
廣場中央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舞臺,所有人都踩著音樂節拍,齊刷刷地揮舞手臂。
場面震撼。
顧禮洲看得出神,嘴角不自覺翹著。
他好像有點理解為什麼老媽會喜歡跳廣場舞了。
熱鬧。
可以短暫地忘卻煩惱。
鍾未時背靠著一棵不知名的小樹,從兜裡摸了盒香菸出來,本想順手問問旁邊那位抽不抽,但想想還是沒好意思。
對方肯定看不上他這種十二塊錢一包的香菸。
果不其然,小白臉也從兜裡摸出香菸。
但是沒火。
鍾未時裝沒看見,下一秒,胳膊肘被人頂了頂。
“欸,借個火。”
鍾未時轉過頭看他,“第一,我不叫欸,我叫鍾未時,第二,我不是拽,我就是不想借,你求我啊啊啊嗷——”
話音未落,最後的那個‘啊’字突然變了調。
顧禮洲掐著他的脖子把人按進花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走了他手裡的火機。
鍾未時罵罵咧咧地撣掉了一頭的枯樹葉,揉了揉剛才被掐得生疼的脖子。
這人看著文質彬彬,手勁還挺大。
顧禮洲點完香菸,眉眼一彎,“你剛說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你這什麼記性啊。”鍾未時撿起剛才不小心掉在腿邊的香菸吹了吹,“鍾未時,金字旁的那個‘鍾’,十二時辰裡面的那個‘未時’。”
“你是不是就未時出生的啊?”顧禮洲轉頭看著他。
“我不知道。”鍾未時說,“我沒見過我親生爸媽。”
“啊?”顧禮洲的表情凝固了。
廣場上的歌聲很大,鍾未時還以為他沒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顧禮洲沒好意思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鍾未時眯縫著眼睛,深吸了一口香菸。
煙霧散開的時候,顧禮洲聽見他說:“我是被人扔掉的。”
11 小腿抖得像是在踩縫紉機。
“大概是下午一兩點那會吧,有人在福利院門口聽到哭聲,把我撿回去了,所以叫‘未時’。”
鍾未時說這番話時,面無表情,語調平靜得像是講一則無關痛癢的新聞一樣。
但在外人聽來,相當震驚。
顧禮洲神情複雜地盯著眼前這個大概比他小了一輪的小屁孩兒。
內心百感交集,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在他身邊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扔掉小孩兒這種事情難道不是隻會出現在新聞和電視劇裡嗎?
“那你是怎麼長這麼大的?”顧禮洲看著他,“被人領養了?”
“算是吧。”鍾未時的唇縫中吹出一縷白煙。
顧禮洲第一次看到男孩的眉眼低垂的樣子。
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心酸?
倒也不至於,在他看來,鍾未時並不是那種需要別人同情可憐的弱者。
他還記得在清風苑被鍾未時按在牆上警告的場景。
那是年少時特有的輕狂。
像是一株野蠻生長的植物。
廣場上面的人群越聚越多,人聲鼎沸,簡直群魔亂舞。
而此刻顧禮洲的瞳孔裡,只有一個男孩清瘦修長的倒影。
顧禮洲看得出來他似乎是不想過多地談論小時候的事情,很有眼力見地換了個話題,“我叫顧禮洲,禮物的禮,綠洲的洲。”
“我還以為是小船的那個舟呢。”鍾未時笑了起來。
顧禮洲短瞬地一蹙,隨即舒展開了,“聽說本來是那個‘舟’,後來我舅媽找人算命,說我命裡缺水,就改成水字偏旁的那個‘洲’了。”
鍾未時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都挺好聽的,很適合你。”
兩人不對盤了好幾個星期,忽然聽到一句誇獎,顧禮洲甚至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出於禮貌,他也回誇了一句,“那你哭的還挺是時候,要凌晨一兩點哭那可就是鍾丑時了。”
鍾未時撲哧一笑,沒忍住彪了句髒話,“滾你媽的。”
過了一會,又摸摸鼻子,捱過去,“那什麼,我就是罵順口了。”
顧禮洲想說我知道啊,但不知道為什麼話到嘴邊就不受控地拐了個彎,“道歉。”
鍾未時長這麼大都沒跟人道過歉,甚至連上回誤以為顧禮洲是二狗摁在牆上摩擦的事情都還沒道歉呢,更別說是罵了句髒話了。
顧禮洲見他猶豫半天不肯接話,清了清嗓子,“不道歉就把雞肉卷還我。”
“臥槽,”鍾未時瞪圓了眼睛,“那不是你硬塞給我吃的麼!你剛才也沒說要錢啊!”
“那也是吃了。”顧禮洲攤攤手,“要麼道歉,要麼還錢。”
“你早說要錢我肯定嘔出來。”鍾未時在他掌心上甩了一掌,“等我發財了請你一頓大的。”
“有那天麼?”顧禮洲斜睨著他。
“少瞧不起人了,”鍾未時扔掉菸頭,“遲早用硬幣把你活埋了。”
廣場舞的節奏感極強,顧禮洲翹著二郎腿的時候都忍不住要跟著抖腳,最後強行忍住放回地上。
餘光瞥見鍾未時的一條小腿抖得像是在踩縫紉機。
大非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南廣場那邊穿了過來,手上拎著個塑膠袋。
顧禮洲看見鍾未時從裡頭掏了杯奶茶,用力一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