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窮,沙發桌椅都是找鄉下老木匠定做的,再在表面刷一層紅油漆,看著喜慶。
據說那些傢俱都是奶奶帶來的嫁妝。
後來生活逐漸富裕,爸媽搬進新家,這些舊傢俱都留在老屋。
顧禮洲慶幸那些桌椅都還完整,整個客廳收拾得也還算乾淨。
樓層的走廊即陽臺,今天天氣不錯,放眼望去,都是床單被罩和衣服。
顧禮洲的視線裡撞見一件挺眼熟的黑色背心。
圓領耷拉成了V領,邊上還有條男士內褲,襠部印著一頭卡通大象,一條純黑色的‘阿尼瑪’運動褲迎風飄揚。
這人的穿搭風格簡直撲朔迷離。
顧禮洲的腦海中隱約浮現出了某位智障的身影,但他覺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黑背心到處都是。
“這裡邊的人你認識?”顧禮洲轉身往回走。
“不認識,就是有兩次坐地鐵的時候剛巧碰到,然後發現他也是去影視城的,看著模樣應該挺小的,不知道成年沒有就跑出來打工。”曹智恆說。
顧禮洲“噢”了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曹智恆是專門為影視業服務的道具師,擅長繪畫和雕刻,踏入這行算是子承父業,如今在圈裡也算是小有名氣的雕刻師,很多導演都搶著要他跟組。
九十多平的地方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成品和半成品,顧禮洲進屋都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你爸媽現在都搬新家裡去了啊?”顧禮洲問。
“嗯,去年就搬了。”曹智恆把沙發上的東西挪到地上,給他騰了個位置出來。
顧禮洲隨手捏起手邊的一個木雕把玩,“那你怎麼不一起搬出去,這邊的房子都成D級危樓了吧,我剛看到樓道里那堵牆的裂縫比我手指還粗。”
“不至於,”曹智恆笑笑說,“我在這兒都住習慣了,懶得搬,而且離影視城比較近。”
“遠就開車嘛。”顧禮洲隨意道。
“堵啊,而且不好停車,免費的停不到,收費的停不起,還不如開電動車。”曹智恆從冰箱裡拿了罐酸奶遞給他。
顧禮洲四下打量著這間熟悉的小屋,無意間掃到一件女士外套。
“你談物件了啊?”
“啊,”曹智恆笑笑,“對啊,談了大半年了。”
“挺好。”顧禮洲微笑著點點頭,“有機會一起吃頓飯。”
“那你呢?”曹智恆問。
“沒興趣。”顧禮洲不假思索地回答。
曹智恆眯縫起眼睛。
他這發小,實力單身30多年,以前還能用‘工作太忙’這個藉口推諉,現在整天跟個幽靈一樣在外遊蕩,也不近女色,實在惹人浮想聯翩。
“你到底是對談戀愛沒興趣還是對女人沒興趣啊?”
“都沒興趣。”顧禮洲聳聳肩。
瑣碎的話題閒聊片刻,曹智恆忽然想到了什麼,“你知道我前兩天在影視城看到誰了麼?”
“誰?”顧禮洲抬眸。
“崔勝。”曹智恆神色變了變。
顧禮洲擰瓶蓋的動作頓住了。
指尖下意識地用了點力,瓶身直接變了形。
崔勝那張笑裡藏刀的臉龐再度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謝謝大家選擇支援我,相信我,我也會用行動證明,你們沒有信任錯人,善惡終有報,老天爺在看著呢……”
善惡終有報。
這話聽著要多諷刺有多諷刺。
顧禮洲的指尖幾乎快嵌進肉裡,那感覺就像是有人將房間裡的空氣全部抽乾一般,煩躁得快要炸開了。
這一番言論不停地在他腦海中迴盪,胸口發燙。
想想就直犯惡心。
“那賤人現在在拍一部電影,《風暴》,跟古川導演合作的……”
“夠了。”顧禮洲冷聲打斷他,“我不想知道這些事情。”
曹智恆愣了愣,有些尷尬,“不好意思。”
顧禮洲低頭沉默片刻,“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自己不想聽到這人名字而已。”
“我知道。”曹智恆拍拍他肩膀,轉移話題,“你最近怎麼樣?準備找新工作嗎?”
“沒有。”顧禮洲搖搖頭,“我都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麼,你說人活著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
得。
又撞槍口上了。
曹智恆安慰道:“反正你之前掙那麼多錢,買車又買房的,也不愁吃穿,別想太多。”
顧禮洲低聲嘆息,倚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可是生活沒意思啊,這一天天地混吃等死,跟個廢人有什麼區別。”
“哎,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羨慕你都來不及呢。”曹智恆勾著他脖子,“要實在不行這樣,你跟著我,做做雕刻,完了再幫我送去劇組,我們劇組很多女明星,可漂亮了。”
顧禮洲看著他,沒說話。
“怎麼樣啊?”曹智恆扭頭看他,“我跟你說你這一身毛病就是閒出來的,躺著不動就容易胡思亂想,跟我跑幾天劇組,保證你一覺睡到天亮,什麼煩心事兒都想不起來了。”
“真的?”顧禮洲笑了。
“那必須的啊!”曹智恆拍拍他肩,“就這麼說定了啊,你在這陪我一段時間,工資月結。”
“多少錢啊?”顧禮洲問。
“看你表現。”曹智恆說。
顧禮洲從曹智恆家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許多。
他原本想玩幾天就回B市的,也不知道腦子哪根筋搭錯了非得答應曹智恆住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