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
他最初加入這個群的目的其實就是撿撿漏,沒和裡面的人交過心。
不過他倒是希望這個群裡越熱鬧越好,至少還能找到一點未來的方向感。
看。
有那麼一群人,和他一樣,正在朝著同一個方向努力前進。
這條路並不孤獨,而且也已經有人成功。
不管經歷了多少次失敗的嘗試,生活仍然是充滿希望的啊……
十點多的時候,夜幕將城市包裹得密不透風,公寓樓外仍然嘈雜一片。
鍾未時站在逼仄的衛生間裡沖澡,透過玻璃窗,能看見馬路對面一排排夜宵攤位。
炒麵,炒飯,炒河粉,煎餅,烤鴨,關東煮……每輛車上都掛著一盞暖黃色的燈。
遠遠望去,就像是融入進夜幕裡的點點星光。
他來到這裡四年,已經習慣了這樣一成不變的夜景與街道。
喧囂……卻孤寂。
孤獨的人,不止他一個。
臨睡前,他瞪著脫落的牆皮祈禱,明天要債能夠一切順利。
結果一夜噩夢。
醒來時,依稀記得夢裡的最後一個鏡頭。
一身材健碩的光頭流氓吼了一聲:“來人啊,給我上!”
十來個花襯衣古惑仔一字排開,手裡都拿著兵器,追著他們幾個狂砍,強子被砍掉了一條胳膊,當場死亡。
眼看著手槍的洞口對著自己,他就驚醒了。
起床刷牙洗漱之前,他衝著對面馬路上的煎餅攤喊了一聲:“宋阿姨,給我來一份煎餅!”
“欸~好嘞~”
這地方白天和晚上完全是兩個樣子。
街道看著有些冷清。
八點左右城管就會開始巡邏,見攤就收,要交好幾百罰款才能拿回攤車,所以大家都會趕在城管上班之前收攤。
這會七點半,街上就剩下宋阿姨的那輛攤車了。
之前聽人說,她男人好賭,敗掉了家裡的所有積蓄之後跑了,留下宋阿姨和兩孩子,租住在這附近。
宋阿姨每晚六點準時出攤,夜宵時間結束之後回去籌備第二天一早用的東西,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早上四點就再一次出攤,一直忙到八點結束。
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供倆兒子讀書。
有些人的人生還沒有真正開始,似乎就已經結束了。
這麼一對比,鍾未時就覺得自己還算幸運。
他是自由的。
至少還有夢可以追。
結束了一上午的臨演工作,鍾未時換下日本鬼子的土黃色制服,坐車趕往南城區。
在站臺等公交的時間,他把從劇組打包出來的便宜盒飯一掃而光。
邊上一起等車的阿婆都忍不住勸他:“小夥子啊,你這樣吃東西不容易消化,要吃壞胃的。”
鍾未時扔掉餐盒,抓抓腦袋,含糊道:“我都習慣了。”
剛坐上公交,兜裡的手機就開始震。
他發現強子還煞有介事地把群名從‘西城區的高窮帥們’改成了‘西城區特快追債小組’。
[皇甫]:哥,到哪兒了?我們已經就位!
這條資訊下面跟著的是一張自拍合影,強子,大非和阿偉,三個沙雕並排站在701室門口,手指都指向門牌的方向,表情浮誇做作,跟從精神病院裡逃出來的一樣。
他往上翻著聊天記錄。
[皇甫]:一會我們一定要吼出氣勢,二狗!你已經被包圍了!交出十萬!饒你不死!
[大非]:到時候他一定會嚇得尿褲子哈哈哈。
“……”
[未時]:有人在家嗎?
[大非]: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未時]:……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偉哥]:我們還沒敲門。
[未時]:所以你們到底在幹嘛?
[皇甫]:我們在等你啊!!!沒有你!我們就如同在夜間的蛾子,沒有了可以飛撲的火源,又如同在寂寞沙洲裡行走的駱駝,失去了水源,還如同沒有了愛因斯坦的地球,失去了光源。
[大非]:等會,我記得發明電燈的好像是愛迪生吧?
[偉哥]:那內個坐在輪椅上的霍金髮明瞭什麼?
[皇甫]:寫了好幾篇必背散文,我念書那會真是恨死他了。
[偉哥]:啊,我想起來了!那篇《燈》就是他寫的吧!
這天是聊不下去了。
鍾未時忍著把群名改成‘我豬一樣的隊友’然後退群的衝動,在地圖上搜索清風苑的具體位置。
還好嘛,下車就是小區。
富人區到底是不一樣,他們貧民窟根本沒有公交站點這種東西,出門趕公交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是山區裡翻山越嶺去上學的瓜娃子。
晚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在昏暗的燈光下挑腳底的水泡。
可惜,到了清風苑門口他才發現,距離再近也沒用。
對於一個路痴來說,踏進小區大門就相當於進入了移動迷宮,瞧哪兒都像是來時走過的路。
鍾未時第三次撥通強子的電話:“我現在在一顆大樹下面,你人到底在哪啊!?”
“巧了!我也在一棵大樹下面!”強子幾乎欣喜若狂,“我怎麼沒看到你啊!”
鍾未時:“你好好觀察一下你那邊那棵大樹,有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特徵,我想想看我剛才經過沒有。”
強子仰頭觀望,“臥槽!我發現這兒居然有個鳥窩!不知道有沒有鳥蛋可以掏,有的話咱們晚上加餐!”
鍾未時面對誘惑,無動於衷,咬牙提醒,“強子,現在我們必須以大局為重,掏鳥蛋這種小事情先放一放,你再形容一下別的特徵,或者說出它的品種也行。”
強子思索片刻:“我還發現,這棵樹比旁邊的都要禿。”
鍾未時:“……”
“我知道,13棟嘛,我又不是沒來過……”
鍾未時的耳根邊忽然飄過這麼一句話,他的雙腿僵在原地,然後不動神色地偏過頭去,只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
白襯衣和熨燙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