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疚,覺得自己又將人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她咬了咬唇,垂頭低語道,“多謝三哥兒,下次我會注意。”
白沉柯看著白沂檸恭順纖柔的模樣,淡淡地回了一個“嗯”。別於身後的右手,指尖摩挲輕捻,那裡還殘留著些許方才溫熱柔軟的觸感。
他旁若無人地走進房內,白沂檸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頭。
見他不怎麼想理睬自己,白沂檸看著手中捲起來的宣紙,踟躕不前。
她不自覺地收緊手指,宣紙上立刻折出了淺淺的痕跡,還發出了窸窣作響的聲音,在本就寂靜的房內甚是清晰。
“你有話說?”白沉柯突然轉過身,劍眉微壓。
白沂檸未收住腳步,直愣愣地跟上去,差點撞進他的懷中,面色尷尬地小退了幾步,將手中的宣紙展開。
看的出來宣紙是經過裁剪的,比平時拿來作畫的略小了一些,紙中其餘之處皆是空白,唯有中間寫了“沉柯”二字。
白沉柯甫一見那兩個字,眉眼微動,語氣比方才柔和了許多,“你寫的?”
“是的。昨日……哥兒教我識字,我不識抬舉惹哥兒生氣了。”白沂檸一邊去瞧他的神色,一邊組織語言,慢聲道,“下午同先生學了許久,才將字初初摹在紙上。”
白沉柯將宣紙湊近書案前的鎏金燈下細看,“這二字——形狀歪斜,毫無美感可言,觀之筆力輕浮,能知所書之人腕力不佳。”
白沂檸今日是初學,自己看著也如狗爬一般,但親耳聽人評論,感受還是不同的,她耳尖漫上些許紅暈,心裡卻有些不服,哪有人一學就會的,下午先生走了,她還自己練了許久呢。
“不過——”白沉柯頓了頓,轉身彈了她的腦袋。
白沂檸輕“嗚”一聲,伸手揉了揉,仰頭看他。
“甚悅我。”
他抿了抿唇,眼中的笑意如化開冬日冰雪的暖陽,連百花盛放也不及他此時眉梢間的絢爛。
白沂檸一時竟看呆了,原來,他笑起來是如此溫然的模樣。
他想到了什麼,快步繞到太師椅前,重新拿了張宣紙,右手提筆蘸墨,左手攏起寬袖。
只見他不緊不慢地寫下“沂檸”二字,待墨跡幹得差不多了,將紙遞給了白沂檸。
“如此,是不是如交換了庚帖一般。”白沉柯神情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看她。
“這是我的名字嗎?”白沂檸看不大懂,猜測道,隨後又問,“庚帖又是何物?”
白沉柯但笑不語。
白沂檸小心將宣紙摺好收起,她雖不解,但也知只要是他給的必定是重要之物。相處了兩日,她隱約感覺到這位小爺是個陰晴不定的主兒,平日裡沉默寡言,無甚多話,然一旦將他惹惱……
她想了想文東,頓時汗毛直立。
第8章
早晨的太陽猶如剝了殼兒的雞蛋,金燦燦懸在彩雲上頭。白沂檸從房裡出來,伸了個懶腰,眯瞪著眼睛揉了揉。
“檸姐兒,今日還是照常去花房嗎?”白芍從旁邊拿來手巾,給她擦了擦臉。
“嗯,這一月來,虧了這些花花草草,三哥兒夜裡都睡得安穩些了。”她瞄了瞄後頭,小聲在白芍耳邊說道。
白芍笑了笑,擰乾了水盆裡的手巾。
“對了,今日你是不是要去領月俸了。”白沂檸似想起了什麼,“昨日我在老太太那處聽幾個小廝閒聊,他們說起了這事兒。”
“是呢,我們檸姐兒真是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白芍颳了刮她的鼻子,笑道。
“那你快快去吧,我自己去花房就成。”白沂檸提著自己鵝黃色的襦裙,轉了個圈,裙角在腳邊打了個璇兒,如叢間的小蝴蝶。
這一月裡,老太太不曾薄待她,日日給她送了羊奶來,養得小臉白胖了許多,看著也越來越像年畫上的娃娃,又精神,又喜慶。
“您自己一個人真的沒事兒嗎?”白芍略微遲疑,不知怎的,她早起時便心口突突地跳,像是預感今日有事兒發生一般。
“我前些日子也曾一個人去過,不礙事兒,不就是採幾朵花嘛。”白沂檸仰起頭,清麗的臉沐在陽光裡,笑得燦爛,說完就歡快地跑出了院子,一眨眼就不見了。
白府的西廂她還未曾怎麼去過,但是靠近空青苑的東廂的那些路她已經滾瓜爛熟。今日她起的比平日還早些,看日頭才從翻滾的雲浪中露了半張臉,西方的天還有些墨藍。
她靠近花房,還在角門處便聽得有人說話。
“這樣真的成嘛?被發現我們就完蛋了。”
“那邊都交代了,你以為你不做,那邊能饒了你?”
“可……可是……”
“別可是了,那空青苑的小野貨根本認不出來,你就放心罷。出了事兒全推她身上便好了,她能翻出什麼花兒來。”
“若是老祖宗查起來……”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哥哥嫂嫂還有你的老父親。”
“……我做我做!”
“這不就對了。”
白沂檸凝神聽著,半分大氣不敢喘,忽然她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好似有人要出來了。她慌忙躲進茶花叢裡,蜷縮成一團,緊張得顧不上看被枝條劃傷的手指。
白沂檸在叢中的縫隙瞧著,那侍女身量高挑,因是背對著她,所以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她耳後有一顆如米粒般大小的痣。
只見那侍女左右張望了一會兒,見四下無人,便拎著裙子快步走開了。
白沂檸雙手發涼,垂下眼眸細細想著方才她聽到的那番話,想必是“那邊”的人買通了花房裡的人,要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然後嫁禍給她。
自從她那日給白沉柯放了束茉莉在房裡,他夜裡雖還會偶有囈語,但都不會如第一次那般大汗淋漓,堂皇不知所措。
所以她每日都會來花房選一種花回去,而花房裡的小廝也會盡心給她講解一番哪些花是適宜放在房中,哪些則只是用來觀賞,無別的作用。
既是在花房,那便是與花有關。他們怕是想用某種毒花來害了白沉柯,然後同老太太說那是她的主意,這樣便能一舉二得。
是了,絕對是這樣。
白沂檸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從茶花叢裡爬了出去。
她整理了一番衣裙,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走進了花房裡。
“哎喲,檸姐兒來啦。”
白沂檸心中冷笑,原來是那位胡媽媽,她入府第一天,就曾被他們嘲諷,算不上什麼好人,那事兒她還一直記在心上呢。
她故作天真地說道,“許久未見胡媽媽了,可還安好?”
“還好還好,我去別院兒給他們看顧了一陣花花草草的,沒在這處伺候。”
白沂檸瞧她神色慌張,止不住地用圍裙擦手,繼續套話道,“是在老太太那兒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