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多的壓力,儘量輕鬆地扯開話題:“不打職業也好,我聽我打職業的朋友說,每天訓練十六個小時,還不見得能出頭呢,太苦了。——當然,他沒有師父厲害啦,師父最好了。”
謝瑾沒有說話,沒有反應。顧知念側過頭,看見藍幽幽的眼睛,呆呆地看著她,又好似沒有焦距,只是視線恰好落在了她身上。
謝瑾不知道怎麼回答。除了遊戲,她對外界的世界,近乎一無所知,有一種孩童天真的恐懼。
顧知念心裡清楚,她本該不跟謝瑾說這些,謝瑾本來就不懂。匆匆出口的這些邏輯混亂的話,只不過是在欲蓋彌彰地遮掩過去同樣不那麼光鮮的記憶——它們隨著謝瑾一句“父母”,再次翻騰上來,如蔓生之草,在心口張牙舞爪。
痛楚是鮮明的。
此夜此月,月光透過紗窗在地上撒了個皎白的半圓,又提到父母那根弦,顧知念心裡積了太多的事情也在一齊蠢蠢欲動。想起之前的事情,她很難再冷靜地揣測謝瑾的情緒給予安慰,自己心裡也亂糟糟的。
和謝瑾大眼看小眼瞪了一會兒,顧知念心裡被舊事充塞著,沒辦法找到新的話頭活躍氣氛。她終究嘆了口氣,想,這不怪我,夜晚總是叫人傷感,更何況剛剛還聽了別人傷心的話。
她盡力以輕鬆活波的語氣,漫不經心地,看著朦朧黑夜裡彷彿發著白光的天花板,說:“哎,師父,你父母不支援你的愛好,而我沒有媽媽,我們扯平了,好像都挺慘的。”
謝瑾依然沒有說話,窸窸窣窣一陣過後,她掀開了自己的被子,顧知念感到自己被窩外面有異樣動靜——謝瑾將她連人帶被子一起抱進了懷裡。
她驚得微微睜大了眼睛,而謝瑾近乎無辜地睜著眼睛與她對視,看見她的神情,於是努力從湛湛藍眼瞳裡傳達一種安慰的意思,原本凌厲的眉梢微往下壓,眼角也往下彎彎,打散了平時一臉生人勿近的兇相,居然顯得有些可愛了。
她比謝瑾矮一個頭,臉正好對著謝瑾的頸窩,而謝瑾睡前又解了頭髮,髮間和頸窩裡那種馥郁的檸檬香氣就越來越濃。顧知唸完全愣住了,根本料想不出謝瑾這種舉動,而謝瑾已經伸手隔著被子一下下順著她脊背從上往下給她摸背。
她知道顧知念剛剛說了一件傷心的事情,所以在努力笨拙地安撫她。那是謝瑾唯一會的安慰人的手段,她五六歲跟那個和藹中年保姆相處的時候,她偶爾會進她的房間,拍著在床上發呆的謝瑾的背,輕聲哄著她睡覺。那是謝瑾為數不多的睡得很香、很開心的覺,而不是困到無可奈何沒有任何精神乏力地墜入無夢的深淵。
背後的觸感柔軟而謹慎,謝瑾遲疑地拿捏著力道,要不是顧知念凝神去感受,幾乎感覺不到。但是被這樣毫無惡意地抱進懷裡,鼻尖都是女性特有的香氣和濃郁清新的檸檬味,顧知念忍不住往眼前的頸窩裡埋了埋——臉頰挨進溫熱頸窩的時候,謝瑾順勢收了一下手臂,把她更往懷裡摟了摟。
顧知念靠著這樣溫柔而新鮮的熱源,感受著這樣笨拙而生疏的慰籍,終於忍無可忍地,眼圈發熱,彷彿終於找到了港灣。
像謝瑾一樣,很多事,她也不能宣諸於口。她眼前浮光掠影地閃過許多晦澀的片段,大多數有一箇中年男人,醉醺醺的,清醒的,摔筷子的,笑起來有一種男性特有的淫猥和對女性的惡意的……
那本來是該和她相依為命的父親。
她逃命似的,埋在謝瑾的頸窩裡,喉口抽縮,泛上生理性的反胃。
“你媽就是個賤人……”
“來,小浪蹄子你想什麼你爹還不清楚,去給我端杯水,說聲爸爸我好愛你,爹給你打錢吃好吃的。”
“什麼?!草他孃的哪個b養的說這樣不好,你他媽喝著我血吃著我肉長大,你現在長大了,腦子被你媽的白女票的b夾過了,現在開始反抗你爹了?”
“乖女,我告訴你,”那個男人笑得眼睛眯起來,嘴上的胡茬一抖一抖:“只有學會討好男人,你才能活得好,最厲害的女人應該懂得駕馭男人。爹先教教你,你以後就會過得好懂嗎。”
“喲,還氣哭了,欲拒還迎什麼啊小賠錢貨,你該說謝謝爸爸和爸爸我好愛你,我開心了你也開心,我不開心你有苦頭吃。”
那個男人身上永遠有黃鶴樓嗆人的味道,時而清醒時而醉得發夢,有時候叫她乖女有時候輕佻地喊她小浪蹄子、小賠錢貨或者小賤人,抽高了就把她叫過來灌輸要依附男人的人生道理,看著她乖乖點頭,臉上有一種慾望得到滿足的恍惚興奮笑意,在顧知念這邊看來,無比噁心。
她的媽媽在她出身後再也受不了打罵和言語上的侮辱,離婚後淨身出戶,在前夫的口中,她是拋下小孩狠心離開的賤人。
她的父親用了十多年,無所不用其極地向她灌輸母親是個賤人這個概念,而要她對自己百依百順,畢恭畢敬。彷彿要透過這種方法,培養出一個新的、更加聽話的、從小養成量身定製的理想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支援
麼麼噠
副cp會努力安排比較完滿的結局的
第79章 早起
在這種教育的培養下, 顧知念雖然清晰地知道這種關係是畸形的, 但是無法向周圍的環境求助, 難免還被影響到了。
聽話才能收到家裡的保護, 不聽話,或者哪怕流露出一點點反抗的意思, 受到的不是冷暴力折磨就是毒打。顧知念在這種生活剛開始的時候,不是沒意識到不對, 不是沒意識到要反抗, 她有試圖向那個男人說“這樣不對”, 第二天就得渾身疼痛地上學。那個男人很聰明,專門挑腰、背、臀等看不見的地方來打, 都是顧知念一個小女孩本能地恥於向外人展示的地方, 被發現的風險就大大降低。
而如果她不反抗,乖乖順著那個男人的意思端茶、倒水、洗腳、為他擺好碗筷、承受一切侮辱性稱呼後依然面不改色對他笑,在除了真正房事外儘可能滿足一切那個男人的要求後, 那個男人就會對她和顏悅色,給她買想要的東西, 買昂貴的玩具和零食, 漂亮的衣服, 把她寵得像所讀過書上的小公主。
顧知念沒有辦法。能怎麼反抗呢?她哭著說過爸爸,幼兒園小袁老師說你不能這樣摸我。那個男人在她鎖骨和肉嘟嘟的手臂上流連的粗糙大手頓住了,隨即抬起來就惱羞成怒地給了她一巴掌,怒不可遏地罵賤人,養你這麼大, 白費這麼多心,幫你洗個澡還不識好歹。
那個男人以為她還小,分不清父愛和男人對女人的愛的區別,可是顧知念分明能從在頸窩和肩窩裡反復刻意的摩挲,有意無意擦過胸前的手掌紋路,和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