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裡都是第一次見面,但顧知念表現得自然而大方,親暱又有分寸,像是和謝瑾已經相熟許久了, 完全沒有第一次見面的生分和緊張。謝瑾的情緒也被她這樣的態度安撫了不少,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正因如此,她在看到顧知念遞過來的發繩時,沒有像之前幾次那麼緊張了:“……謝謝。”她道了謝,然後將長髮攏在一起,發繩繞了幾圈捆好,低頭專心開始挖她的芒果布丁吃。
髮圈是顧知唸的,黑色皮筋,有一個塑膠小草莓蛋糕的圖案。顧知念看見那個和謝瑾畫風完全不符小草莓蛋糕出現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抿嘴笑了起來。
“好吃嗎?”她總想逗謝瑾說話,於是把之前的問題再重複了一遍。
謝瑾嘴裡還含著芒果布丁的小勺子,聞言像被老師抽了名字的小學生,緊張兮兮地將勺子放下來,把嘴裡那口布丁嚥下去,老老實實地回答:“好吃。謝謝推薦。”
“師父啊,”顧知念換了一邊手托腮,懶洋洋地道:“你怎麼這麼緊張?說話都拘束得不得了。”
?
謝瑾腦中跳出一個問號。
那不然呢?怎麼回?怎麼樣說話才算不拘束?這已經是她在短時間內斟酌再三挑選出來的回覆金句了,謝瑾貧乏的人際交往經驗讓她無法想到更優秀的回答。
她還在緊張這個問題,似乎回覆得不好,讓小徒弟失望了;但是顧知念已經轉移了關注點,軟綿綿地說:“我想吃炸薯條。”
謝瑾一愣,隨即很上道地把瓷盤推了過去。顧知念笑得很開心,邊用叉子叉盤子裡的金燦燦的薯條,均勻滾上白色的沙拉醬,邊甜甜地道:“謝謝師父啦——”
謝瑾看著她咔嚓咔嚓將薯條啃了,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嘴裡咬著叉子尖,然後兩手繞到腦後去,將頭上的小揪揪拆了,捏著皮筋攏住頭髮,三兩下把披散的頭髮綁了起來,紮成了一個丸子頭。
顧知念把頭髮紮起來之後發現師父在打量她,將叉子從嘴裡拿下來,迎著謝瑾的目光看過去,笑吟吟地:“師父喜歡?我給你也扎一個?”
謝瑾趕緊搖頭。她並不想頭上頂著一個包包,只是這個包包出現在小徒弟的頭上,襯著小徒弟的臉,看起來格外可愛,讓人很想捏。
“不用。謝謝。”
“怎麼老說謝謝呀?我說一句話你就說謝謝。”顧知念輕輕地、像撒嬌一般地抱怨。謝瑾又開始慌了,開始思考自己做錯了什麼,覺得去掉謝謝聽起來不太禮貌,但是不去掉小徒弟又不喜歡;怎麼辦呢?那下一句怎麼說呢?
顧知念看她惴惴不安地,笑了,決定放過她:“沒事啦,我也就隨口一說,你別那麼緊張嘛。”她抱著玻璃杯咕嚕咕嚕地吸飲料,咕咚嚥下去之後,看著快見底的玻璃杯,問謝瑾:“師父下午有課嗎?”
謝瑾還在和盤裡的小番茄作鬥爭,倉促間搖了搖頭。顧知念又問:“師父打算幹什麼?”
幹什麼?
這個問題在謝瑾的腦裡遲鈍地蕩了一個迴音,逼迫她一直斷線的思維活動起來。她將叉尖戳進番茄裡,想,下午沒事的話,那就打遊戲啊。
“打……”
“我正好也沒課,想去看電影,師父陪我嘛?”
謝瑾剛發出一個音,就被顧知念打斷了。她看著小姑娘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睛,雖然覺得看電影完全浪費了打遊戲的時間,但也一時說不出拒絕的話……
顧知念這個提議也是臨時起意。她本來有一部想看的電影,但同檔期上線的還有幾部偶像言情青春校園片,想約她看電影的男生當然都選擇那幾部來問她。
她又不好意思說她想看的是不太符合她表面人設的另一部,畢竟像她所表現出來這樣的姑娘,不太可能主動提出要去看恐怖驚悚電影,於是只好把那些邀約統統推掉。
而謝瑾不一樣啊。謝瑾又不會多說話,也不會多問,更不會在背後多嘴多舌,很好拿捏。她也不用在謝瑾面前費勁艹人設,她已經摸透了,她師父對比較親近的人,是好欺負得很。
她本來想自己繞遠一點避開人去另一家影院看,或者找資源,結果現成的陪看人選就出現了。
謝瑾在丸子頭的姑娘期待的眼神裡,終於說不出拒絕的狠心話,想了又想,點頭了:“……好。”
顧知念欲擒故縱:“師父好像不太情願耶……那就,算啦,其實也不是很想看……”
謝瑾哪裡忍心:“沒,沒有的。去看吧,我,我也想看。”
她完全是在睜眼說瞎話,被美色衝昏了頭腦。可憐她連電影是什麼名字都不知道,死宅也不可能喜歡進行看電影這項意味著要出門的舉動。
“耶!”姑娘開心了,笑得眼睛彎彎的,把謝瑾看得呆呆的:“我就知道師父最好啦!”
然後謝瑾就暈頭暈腦地被拽出門然後拽上地鐵,經歷了一番讓她窒息的擁擠,又到達了一個她從沒去過,但人一樣很多的地方。
路上還經歷了被顧知念挽手,謝瑾看著突然穿插到臂彎裡來的姑娘的一隻雪白的手臂,目瞪口呆,而顧知念很淡定,很無辜,一副“本該如此”的理直氣壯樣兒,於是謝瑾反對的話也不好說出口了,反抗的心也歇了,任由顧知念挽了一路。
只不過她那隻被挽著的手就不太敢動了,時間一長,感覺有些僵硬。
好不容易捱到進了電影院門口,顧知念把手臂抽出來,歡歡樂樂地去取票的時候,謝瑾感覺到貼著自己的溫度離開了,長長地吁了口氣,趕緊趁她回來之前,不動聲色地揉自己僵硬的胳膊肘。
顧知念捏著票回來的時候,不知道是忘了還是什麼,反正沒有去挽謝瑾的手了。謝瑾等了一會兒,只等到塞進手裡的一張票,沒有等到一隻挽住自己的胳膊。
……有點小失落。
顧知念沒注意她了,全副身心完全被期待的電影的大張海報所吸引,一邊尖叫著一邊往海報那邊衝,左探右看十分欣賞。
也不知道為什麼,對謝瑾她就特別放心,如果平時是十分的演技的話,和謝瑾相處就只用三分,還是用來逗師父玩的。
可能是因為在遊戲裡認識過了,所以現在見面就一點都不見外吧。顧知念這樣給自己解釋。
而且謝瑾呆呆的,估計也沒啥人一起玩,看遊戲裡的性子都知道了,也壓根不會嚼人舌根,洩露她的真實性格什麼的……反正師父寵她嘛,顧知念非常安心地想。
而謝瑾並沒有過多關注興奮得上竄下跳的系花,更對“系花不為人知的一面”這種八卦材料不感興趣,更吸引她的,是顧知念扒著看來看去的大海報。
黑紅白為主調的大海報,字型猙獰扭曲,而一片黑色的基底裡,突兀炸出了一塊不規則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