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請貼,請周淮去皇后娘娘的未央宮參加為長公主回宮設的午宴時,周淮還苦大仇深的看著手中厚厚的一疊圖紙,案几上也散亂的堆著不少紙張,而旁邊木盒內還有半盒的圖紙沒有拿出來。
周淮一聽,斜著眼偷瞄身邊那四個一臉嚴肅的宮女,見她們面無表情的沒有任何表示,便立刻就把手中的圖紙往木盒裡一扔,又去換了身衣服,就藉著這名正言順的偷懶理由獨自去未央宮了。
此時正值春光明媚,百花齊放,春意盎然。未央宮內,王孫公子和高門貴女已經來了不少,年齡也從八九歲到十五六歲不等,三五成群的在廊下、水榭、花亭等處或閒聊或打鬧。皇后娘娘身邊的青姑姑正忙著佈置著桌筷杯盞,院中宮女太監忙忙碌碌,錦衣玉冠的少年和環佩叮噹的少女在院中花間來來去去,笑鬧聲穿過雕欄畫棟的亭臺樓閣,傳出去好遠。
一身青色繡花荷葉邊的輕羅裙,腳上穿著一雙素色嵌著珍珠繡鞋的周淮,低調甚至樸素的打扮並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她穿花拂柳般從那一群群花紅柳綠的少年少女們身邊經過,尋找著她唯一認識的長公主。可一直等到開宴了,才見到長公主和一群奼紫嫣紅人比花嬌的小姑娘們從房內出來。
宴會分設在二處,一內一外。內宴是衛皇后和諸妃嬪,以及皇上諸姊妹和一些大臣命婦。外宴則設在院裡的允闌軒中,是以長公主為首的孩子宴了,此時沒有大人看著,這一群半大的孩子更是快意放縱,宴席上嘰嘰喳喳吵吵鬧鬧,聲可震天。
宴席之上,杯盞往來間,妙語連珠,好不熱鬧。待到有人獻宴會應景詩時,眾人更是情緒高漲,氣氛熱烈,便有人乘機提議行酒令。
長公主表姐衛璇看見軒旁池中荷葉翠綠,春風吹拂,猶如翩翩起舞,便道:“水佩風裳,如此佳景,不如就以‘荷’為令。”
衛璇一母同胞的弟弟衛琤立刻接話說:“好是好,但帶‘荷’字的詩句是不少,可這個字不好開頭。不如這樣,首句中帶一‘荷’字,下家接上句的末字起頭,不拘詩詞曲賦,只要接得上就行,接完喝一口,再說一句帶‘荷’字的,接不上者罰一大杯,下家繼續接,從左到右依次為序。長公主殿下為令官,出首令,怎麼樣? ”
一旁的陳煒之孫陳子玹站起來說:“這也太簡單了些,不罰幾個有什麼意思?不如加點難度!下家接的句末一字為句首,但句中也必須帶有‘水佩風裳’四字中的一個字如何?”
所有人都笑說:“這一加,今天定會醉上幾個了。”
翰林院段玠幼子段書彰笑著開口:“醉了也無妨,不是有詩曰:酒醉便在花下眠嗎?不醉臥花叢中,怎能當得名士風流?”
眾人都看著段書彰偷笑,坐他上首的方家嫡子方浩傑合上摺扇以扇擊掌說:“還沒說罰規呢!依我看,也簡單定二條:一不可胡編亂造,要有出處的才行。二,令不完誰逃就灌誰,認令不認人。你們看怎樣啊?”
眾人笑著點頭稱行,然後便請長公主出令。長公主也不推拒,輕敲酒盞,笑著起令:“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唸到這,長公主微微頓了頓,看了衛璇一眼,便繼續唸了一句:“一莖孤引綠,雙影共分紅。 ”
長公主旁邊坐著的便是衛璇,與長公主對視一笑,便立刻開口接到:“ 紅鬣錦鬃風騄驥,黃絡青絲電紫騮。奔星亂下花場裡,初月飛來畫杖頭。 ”接完喝了一口酒,看了眼下首坐著的閨中密友張姈,莞爾一笑道:“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然。玉盆纖手弄清泉,瓊珠碎卻圓。”
“圓?”張姈皺眉苦思,想了片刻便禁不住對著衛璇撒嬌道:“姐姐你又欺負我。圓開頭的詩倒有,我知道有‘圓蓋歸天壤,方輿入地荒’、‘圓毫促點聲靜新,孔硯寬頑何足雲’,可是哪有句中有帶‘水佩風裳’幾字的詩?”
衛璇笑著罵她:“ 虧我還有心放你一馬,你倒不識好人心。‘圓光低月殿,碎影亂風筠’這句你就給忘了?”
張姈聽了,面上微紅,卻軟語說道:“多謝姐姐幫我接了,我就直接出下一句了。”說完不待眾人出聲,忙念道:“脈脈荷花,淚臉紅相向,斜貼綠雲新月上,彎環正是愁眉樣。”
其他眾人都笑著連聲說:“你說的不算數,令官快罰她。”有人起鬨:“才開始就想偷懶耍滑,得多罰一杯。若是亂了令,兩人就都要罰。”
張姈無奈,只得端起杯一飲而盡,看著下桌的陳子玹,想到就是他加的關卡,便挑釁般對眾人說:“子玹若能接上我那令,我就認罰一杯。”說到這,她眼波流轉,看著陳子玹一笑:“還會再敬你陳公子一杯。”
氣氛頓時更加活躍,眾人忙讓她的下家陳子玹接她酒令。
陳子玹毫無懼色,抬手舉杯便先乾為敬,然後給自已又倒了杯酒,才開口道:“我接不上。”
說完一仰脖,又是一杯,然後就坐在那一拱手示意他下家的衛崢接酒令。
眾人一愣,然後個個笑的七倒八歪。
才八九歲的衛崢卻如臨大敵,皺著眉冥思苦想,倒是想起幾首帶有以‘樣’字開始的詩,如‘樣如金蹙小能輕,微潤將融紫玉英’ ,‘樣自桐川得,詞因隱地成 ’,但這些都沒有‘水佩風裳’這四字中的一個,剛才陳子玹肯定也想到了,才沒說出來。可帶樣字開頭的詩句實在少見,他一時也想不出合適的,便將目光投向他姐衛璇,結果衛璇正被張姈抱著手臂晃盪,壓根沒看到他求助的眼神。衛崢撓著頭正準備也認輸,坐在他旁邊的方浩傑輕咳了一聲,然後用扇子指著自已桌上用酒水寫的二個字‘漾水’。衛崢疑惑的看了看,然後大喜的說“ 漾水向東去,漳流直南奔。”
眾人聽了,皆拍掌稱好。只有陳子玹疑惑的問道:“字不同也算?”
方浩傑搶著說:“怎麼不算?剛才也沒說非要同個字來接啊!”
那些還沒輪到的眾人也都站在方浩傑這邊幫他點頭。其他人一見,便只好默認了。
衛崢一看自已‘逃過一劫’,便忙喝了一口酒,開口說道:“ 碧荷生幽泉,朝日豔且鮮。秋花冒綠水,密葉羅青煙。 ”
酒令就這麼亂哄哄地接下去,被罰的,被敬的都喝了不少,一杯杯酒下肚,不消一刻微醺之態便四散開來。
角落裡的周淮看著宴會上的情景揉著額頭,席間眾人彼此間的稱讚聲不絕於耳,她卻只覺心中煩悶。
景國讀書人少,而博學多才的才俊才女大多都出身於高門貴族。此次行酒令,不過是管中窺豹。而今天那些錦心繡口,談吐高雅,才華橫溢,大放光彩的人,也會在未來成為這個時代的風雲人物。再比比自已,真是白活了一世。周淮捂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