濘川指著樹頂一根枝條示意唐湛。
唐湛乖乖站過去,用杆子勾下那根高枝,突然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叫什麼名字?”
鬱濘川愣了一瞬:“你不是叫唐湛嗎?”
“那你怎麼不叫我名字?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哥我也沒意見,小川。”他著重強調了最後兩個字的發音。
鬱濘川用網兜接李子的動作一頓,似笑非笑看著他。
分明大家都是站在大太陽底下,被酷暑蒸烤的汗溼衣衫,唐湛自覺宛如一塊融化了的黃油,而鬱濘川就是有本事滴著汗都帶著一股清涼的少年氣息。就像唐湛愛抽的那口黑冰,完全不受周遭環境影響,始終散發著自己的絲絲涼意。
唐湛以為他不會開口了,過了會卻見他微微勾了唇角。
“哥?”
唐湛這輩子也沒少被人叫過哥,但唯獨這一次,是叫得他心如貓抓的。
然而沒等他飄多久,鬱濘川就接著用那副笑臉道:“想得美。”
唐湛一下彷彿從萬里高空摔進了地心,心態差點崩了。
“我擦你怎麼這樣?!”
第13章
鬱濘川不理他,將滿滿一兜李子倒進鬱吉吉的籮筐裡。
山上的李子樹飽受陽光雨露滋養,碩果累累,地上鋪著一層掉落的果實,不時有鳥雀落下啄食。唐湛支著長杆靠在樹蔭下,眺望萬里無雲的藍天,溫熱的風吹拂在臉頰上,本來該覺得燥熱難安的,不知為何又離奇地心境平和下來。
“大哥哥,快過來,這裡需要你!”
唐湛聽到呼喚趕忙直起身:“來了來了!”
只是蒐羅了兩棵樹,鬱吉吉不小的籮筐就給裝滿了。
三人滿載而歸,從山上原路返回。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唐湛先前上山還只是覺得體力消耗比較大,下山卻著實考驗他的身手。
重心向下,人就不由自主想要往前衝,偏偏山坡陡峭,一個不留神摔倒事小,翻下去那可是關乎生死的大事。
鬱濘川也怕他腳滑,便讓弟弟走第一個,自己殿後,唐湛夾在中間。這樣前後護著,也可稍微放心一些。
好不容易下了山,唐湛覺得自己腿肚子都在打顫。要不是手上有根杆子,充當他的柺杖,他或許就要爬著下來了。
三人一同回了小院,鬱濘川幫著鬱吉吉卸下籮筐,又從屋裡拿了個袋子,從籮筐裡撥了些李子進去。
“去接大伯回來吧。”他將袋子遞給鬱吉吉。
鬱吉吉一把接過了,腿腳麻利地轉身就跑了出去,跟只歡快的小蹬羚似的。
外面烈日炎炎,鬱家那幽暗的廳堂內倒是涼絲絲的。唐湛坐在凳子上休息,鬱濘川忽然走過來丟給他一雙深藍色的塑膠拖鞋,讓他換上。
唐湛不明所以看向他:“幹什麼?”
鬱濘川腳尖輕輕踢了踢他那雙泥色的運動鞋:“脫下來,給你刷一下。”
唐湛一下子受驚地縮回腳,他長這麼大,除了保姆阿姨,連他媽都沒給他刷過鞋。
“這怎麼好意思?”他彎腰解開鞋帶,換上對方給他的拖鞋,用兩根手指捏住自己那雙鞋,忍著嫌棄道,“我自己刷吧,你告訴我刷子在哪兒就行。”
唐湛其實想直接就把這雙鞋報廢了,但一想要穿著它走進諾亞國際光可鑑人的大堂,踩上人家保潔員辛辛苦苦拖乾淨的大理石地面,心裡就生出愧疚。
好歹還是把鞋底的泥給鏟乾淨吧?
唐湛拎著鞋走出去,見院子裡的水井邊擺著個小板凳和一把板刷,便走了過去。
洗鞋總要有水,第一部 唐湛便犯了難。
鬱濘川家打水的器具十分特殊,不是木的,也不是鐵的,而是一個籃球做的。唐湛捧著那個缺了頂蓋的籃球研究了半天,實在沒研究出來怎麼將它投到井裡打水。
“你真要自己刷鞋?”鬱濘川的雙腳出現在他視野。
唐湛語氣上揚地“嗯”了聲,以彰顯自己的勤勞質樸。不等鬱濘川再說什麼,他起身裝模作樣將籃球投進井裡,妄圖靠著自己那一分鐘的刻苦鑽研,將裡面的水成功打上來。
可惜老天這次沒有幫他,唐少爺不是打水型人才。
他牽著那根粗長的綠色尼龍繩,左撇一下,右撇一下,始終不得要領。
鬱濘川看不過去了,上前按著他的手,言傳身教道:“要倒扣著投下去,不然怎麼讓水進去?”他拉著繩子將籃球拉上來,再調整姿勢重新丟下去。
“欸行了行了!”在鬱老師手把手的教導下,唐湛成功打起了人生的第一桶水。
他興奮地拿出手機拍下了這極具意義的一幕,視線一轉,瞧見鬱濘川正用一種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他趕忙輕咳一聲,又把手機塞了回去。
坐到小板凳上,將水倒在鞋子上,他拿著小板刷,開始勤勤懇懇刷洗起來。
鬱濘川走了又來,腳上換上另一雙與唐湛同款的拖鞋,蹲下身將自己那雙同樣沾滿泥點的黑色膠鞋遞了過來。
唐湛滿腦袋問號抬起臉,對方卻面不改色又將鞋遞了遞。
“順便一起洗了唄。”
唐湛直起腰:“你還挺會佔便宜啊?”
鬱濘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鞋丟那兒了,隨後託著下巴蹲在唐湛面前,既不幫忙,也不挪地方,就那麼幹看著他刷鞋。
“那還是你比較會佔便宜。”
唐湛再次詫異地抬起頭,正想問他何出此言,門外傳來鬱吉吉的聲音。
“哥,我們回來啦!”鬱吉吉胳膊挽著鬱大磊從門外進來,乍一見到唐湛和鬱濘川貓著腰蹲在井邊交頭接耳,不由驚了驚。待仔細看過,發現唐湛竟然在刷鞋,他哥的鞋也在地上。他雙眼一亮,都顧不得換拖鞋,跑過去就把自己腳上那雙鞋留給了唐湛,“謝謝大哥哥!”說完風馳電掣啪塔啪塔轉身進了屋。
鬱大磊追在後面喊他:“你,你慢慢跑!”
唐湛一手拿著板刷,一手拎著鞋,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
鬱濘川起身道:“我去做飯了,你慢慢刷。”
現在其實也就四點多,對唐湛這種六七點才吃晚餐的人來說,為時尚早,但他一天沒吃過東西,就靠下午那兩個李子墊肚子,這會兒早消化的差不多了。一聽“飯”這個字,他就止不住覺得餓,肚子也發出一聲應景的嗡鳴。
他不好意思地看著鬱濘川,打商量道:“我給你們刷鞋,你們留我吃一餐飯怎麼樣?”
鬱濘川有些愕然,他是想過要留對方吃飯,但又想到自家粗茶淡飯,恐怕不入這位少爺的眼,便沒有付諸行動,沒想到唐湛卻自己要求上了。
“我們吃的都是自家種的蔬菜,沒肉,葷腥就是雞蛋和鴨蛋。”鬱濘川給他打預防針,“你吃得慣嗎?”
“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