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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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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勇氣。我竟然又是逃開了。連我自己都對自己很失望。是啊,我竟然用了“逃”這個字呢,就象一個小學生在大人面前犯了錯誤。我不能讓任何知道我錯了,包括父親。那個假期,我甚至害怕看見父親的眼神,我把自己的心藏起來,我把自己躲得父親遠遠的。

我把所有的時間都給了田尊,我再也不會欺負他了,他成了我最好的夥伴,我們一起玩耍,我們也一起跟隨父親下地幹活,但我只緊隨著田尊,我覺得唯獨田尊可以救我。我們騎車去水庫游泳,我們去白樺林納涼,我們有聊不完的話題。從學校的趣事,到青春期的萌動,再到我們的小時候的一些回憶。我們也說起田尊的父親和母親,田尊又是淚流滿面。她為她可憐的母親而悲傷,他說他也一直想念著他的父親。一個拋棄了他的人。但他還那麼深深的想念著。他找各種理由去原諒他的父親,說他父親一個人在外一定也很辛苦,說他另立家庭肯定也不容易,說他父親肯定也是想念他的。是啊,天下那個父親不牽掛自己的孩子,但唯獨田尊的父親,用在這句話上是多麼荒唐的一件事情。

我也問他是不是長毛了,他說早長了。當然還有跑馬的事情,如果說這些都是低階趣味的話題的話,我們還會談學業,談未來。田尊問我將來想幹什麼。我說我想當海軍,遨遊在祖國蔚藍的海域,簡直太威武了。其實我的這個理想來源與母親給我買的那件海軍秋衣。後來母親還給我買了件白色的海軍襯衣,上面有個大大的領子,領口四周圍了一圈藍色的兩條邊,非常酷。那個年代小孩非常流行穿軍服,海陸空都有,很像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裡的人物著裝。現在想想,都上高中了,還有這麼不靠譜的抱負,真是丟人。田尊卻比我還丟人,他竟然說不出什麼理想,他說無論幹什麼,只要能掙到錢就行,能讓全家人都過上好日子。我還笑他,你小子太沒出息了。後來我才知道,其實當時我們家已經很拮据了,母親為了供我們幾個讀書,把外公留給她的那些首飾都變賣了。

總之,那個假期田尊給我帶來了很多的歡樂,然而歡樂的背後還是孤獨。深深的孤獨。

有一天,我正在院子裡發呆,父親竟然走過來,問道:“最近有什麼心事?”

我說:“沒有啊。”

“怎麼最近看你好象不愛說話了。你可不能分心啊,什麼年紀做什麼年紀該做的事,別整天胡思亂想的。”父親說。

父親這麼一說,倒讓我緊張了。分心?胡思亂想?我分什麼心啊?

我亂想什麼了?是,我在躲著你。對,因為你,讓我分心了,讓我胡思亂想了。我不安地想著。我之所以不安,是因為莫非父親都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這是一件多麼可怕多麼尷尬的事情。我抬頭去看父親,我看見他一臉的嚴肅,他甚至有點生氣了。他可從來沒有這麼過。他直直地盯著我,像是審視一個犯了錯的人。

“我,我沒有。”我深吸了一口氣。

“真沒有?”父親反問道。

“真沒。”我說。

“那就好。我就弄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躲著我。喆兒,自從你上了高中,爸覺得你象變了一個人。你,你不會是早戀吧?”

早戀?我終於明白父親說的什麼年紀做什麼年紀該做的事是什麼意思。父親多麼愚蠢的想法。

“怎麼會。”我說。

“那你有什麼不開心的就和爸說,我們一起去解決。不要老躲著我。”父親又靠近了我一些,他試圖弄明白我到底為什麼躲著他。他在鼓勵我能和他進行交流。他等待我的回答。

我看著眼前的父親,他眉頭深鎖,一臉的疑惑。而我的思維又極度混亂了,那美好卻遙不可及的幸福和現在的沮喪、茫然混雜在一起,我搞不清楚我到底怎麼了,總之我不快樂,我真的不快樂。

“爸……”我的嘴唇在發顫。

“告訴爸。”

父親是在逼我嗎?他一臉堅定的看著我,象天大的事沒有他解決不了的樣子。是的,從小到大,我的每一個難關父親都能幫我度過去。以前我要什麼他都能給我買,我和我妹爭奪一件東西,最後肯定會屬於我。我再怎麼無理取鬧他都能護著我,他甚至為了我而得罪過母親,得罪過我妹;他為了我能得到野雞那美麗的一片羽毛而天天拿著獵丨槍丨守候在冰天雪地裡;他可以不知疲倦地熬夜為我趕製一件手工藝品,為得就是我能在第二天按時拿到學校在同學們面前炫耀它,他可以不辭辛苦地進城跑遍一家又一家書店去給我買我所需要的書,他為了我能在村大隊的電視上看上《射鵰英雄傳》而老早就搬著凳子去和人家搶佔最中心最有利的位置;他因我的快樂而快樂,也因我的悲傷而悲傷。如今,我也是悲傷吧,可父親再也無法去化解我的悲傷了。原來也有父親所不能的。

爸,我已經不是你眼裡的那個頑皮淘氣愛哭愛鬧喜歡撒嬌使性的喆兒了,我已經長大了,但同時我也有了長大後的與別的男生不一樣的煩惱。爸,你這次真的幫不了我了。不是你幫不了我,而是隻要我一說出來,一切就都完了。

我什麼都不想說,我只想哭。我真的只想哭。

我拒絕了父親試圖能與我的交流,又一次靜靜地走開了。我記得那天我的父親一臉失望地看著我轉身,直到我已經離開他的視線回到了屋子,我從窗戶上看見父親就一直在院子裡低著頭,默默彳亍著……我令他再次失望了。也許在他看來,我有了屬於我自己的秘密,父親和兒子從此再也回不到從前,再不可以無話不說。

我和父親終於有了隔閡。我試圖明白父親當時在想什麼,我甚至有非份地想過父親也和我一樣有如此的情感糾葛,但很快我又認為是我的臆想了。因為在那個假期,我從父親眼神中所能讀懂的,只有做為一名父親對青春期兒子的心存疑慮和無比擔憂。這也令我心安,但更令我沮喪到及至。當一種愛就這麼不知何時在我的腦袋光裡從模糊變成了的清晰,從我心深處的潛滋暗長到因郭衝的一觸即發,這愛來的太突然。我都還沒有好好審視它到底是否可以稱之為是愛的情感,卻在我心中如此強烈、清晰地跳出這麼幾個字。爸爸,我愛你……爸爸,我愛你。反反覆覆,象著了魔一樣。同時我也感受到我其實早已被其揹負了一種罪,好久好久。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很渴望釋懷,我莫名其妙覺得自己委屈了。但我找不到說話的人。我試圖想過對劉敏說,但她是個大舌頭,我不放心。我又想到了田尊,他和我一樣崇拜我的父親,我一貫的霸氣他都盡收眼底,而且那個假期我們開始交心了,我和他提到過劉敏,還有伊能靜,可他似懂非懂的樣子好象他什麼都比我滯後。我們姑且可以一起交流父親的好,可從他嘴裡能聽到的就除了報恩還是報恩,好象他是欠了父親一輩子。

於是一切好象和以前反了過來。我開始變的恐懼放假了。在和父親的那兩年的假期相處中,我最渴望的就是趕快開學,因為一開學我就可以逃脫了。不用再面對父親的盤問和焦慮,也不用面對父親時需要我壓制自己那複雜的情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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