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語氣疲憊地再度開口:“那段影片在A市金融圈裡轉得挺厲害的,我哥很快就知道另外一個主角是誰了,當然也發現了是我在後面搗鬼。他那時候神智已經有點不正常了,跑去偷了他爸的槍,連夜坐飛機趕去了B市。他一開始還不知道裴嘉汐這個人,所以說,他一開始瞄準的目標,是我。”
舒致緩慢地露出一個苦笑,那笑容看上去甚至有點悲涼。他們兩人原本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堂兄弟,而舒唯如今卻恨他到想要他的命,這樣的矛盾已經無法用簡單的兄弟鬩牆來形容,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一直都低估了我哥對你的執著,我真的沒想到,他有那麼喜歡你,喜歡到,只要是碰過你的人都得殺掉的程度。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從酒店跑出去了,然後裴嘉汐在後面追你。你們離開酒店的那個時間太要命了,我哥就是在那時剛好從機場趕過來,大街上又沒幾個人,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你們。他看見裴嘉汐對你有肢體上的拉扯,對,他連印證一下你們是否發生過關係都省略掉了,他已經無法忍受任何的男人覬覦你,所以,就在你走了之後,他對著裴嘉汐掏出了槍。”
這三個月來,顧書軼一直急於知道真相,但當事情的全部經過就這樣赤裸裸、血淋淋地撕裂開來,呈現在他面前,他卻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對於裴嘉汐的死,他分析過自己的各種過錯,但他最不該的,就是以自己浪蕩不羈的德行,去勾搭了舒唯這個對感情偏執得近乎於瘋狂的人。
他閉了閉眼睛,彷彿又看到了裴嘉汐那具喪失溫度的身體,孤零零地倒在如瀑的雨幕中。傷痛和無力感侵襲著他內心的每一個角落,讓他幾乎發不出聲音:“……然後呢。”
“然後,我哥就揣著剛剛斃過一個人的槍,跑到酒店裡來找我了。他最想弄死的,毫無疑問還是我;但是他不知道我的房間號,中途耽擱了一點時間。另一邊,他爸,也就是我叔叔,其實在他偷拿槍之後不久就發現了,而且馬上派了人到B市去。就在他闖進酒店到處找我的時候,我叔叔的人趕到了,把他控制了起來。所以我能逃過這一劫,靠的全是僥倖。”
舒致的聲音又慢又輕,他用這種方式使自己維持著鎮定,而不是再次陷入陣陣後怕中。他在部隊裡呆過不短的一段時間,以為自己已經被鍛鍊得無所畏懼了,所以才能那樣百無禁忌地作天作地。
但在那天發生的事情中,要是他叔叔派來的人遲了幾分鐘,他可能已經死在自己堂哥的槍口下了。他也是從此才明白,那種直面死亡的恐懼,即使是他舒致,也根本無法消受。
到了最後,雖然他沒有死,但裴嘉汐這條人命卻是白白地搭了進去,顧書軼也因此而被誣陷入獄,而他原本安靜溫和、略有些靦腆的堂哥,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
這一系列災禍的發生,這一切的罪孽,就算都歸結在他頭上也不為過。
面對著這樣的現實,舒致就像一個終於意識到自己把簍子給捅大了的小孩,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和愧悔。
“我想知道的是,舒唯,他現在又在哪裡?”顧書軼生硬地開口,語氣中充滿了無法矯飾的怨恨,“你們舒家的人是不是不明白,殺人是要償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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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只有和我待在一塊兒,才能保證你的安全。”
舒致好像早就預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淡淡地開口道:“這件事,我勸你還是不要想了。雖然我哥一向很避諱這個,但是他那麼在乎你,有沒有和你說過——他爸是省公安廳的舒廳長?沒錯,他是廳長家的公子,正兒八經的高幹出身,就算我們之間血緣關係那麼近,我這種經商的家庭也沒法和他比。”
雖然已經猜到舒唯家裡的背景不一般,但這還是顧書軼第一次瞭解到對方父親的身份。而舒廳長這個稱謂,怎麼聽都有些耳熟,就好像有什麼很關鍵的資訊串聯到了一起,可他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在我哥遇見你之前,他都是一個特別優秀的人,放到哪兒都是出類拔萃的那種,長得好看,唸書又厲害,性格還是百裡挑一的溫柔沉穩,所以我叔叔特別寶貝他這個兒子。結果呢,這個樣樣都好的兒子突然喜歡上了一個男人,自此以後就開始跟家裡作對,現在還因為爭風吃醋而不惜殺人,你說,我叔叔會有多恨你,把他的寶貝兒子弄成這個樣子?”一提到他那個叔叔,舒致就感到頭痛欲裂似的,用力揉了揉太陽穴。
“你現在應該知道,別說償命了,我哥是不可能被送進監獄的。不光這樣,我叔叔之前還一直都在給檢察機關施加壓力,所以你才會被不明不白地弄到看守所裡面去。還有,他認為自己的寶貝兒子肯定是得了什麼精神疾病,三個月前就把我哥送到國外,拘禁起來治療了。我不清楚我哥現在能不能外出,有沒有和外界通訊的手段,反正從那以後,我就失去他的音信了。”
顧書軼滅掉手裡的煙,把脊背完全靠在了座椅上。他感到無比的疲累,像是渾身的力氣都隨著舒致的敘述,被一絲一絲地抽走了。舒致說的那些話,音量一點也不大,卻是句句擲地有聲,直震得他腦仁兒疼。
他不知道是該驚愕,自己交往過挺長時間的人竟然是政界權貴的兒子,還是該震怒,汐汐這麼一條鮮活的人命,在某些人眼裡,根本不比貓命狗命值錢多少。
他自認為是個同理心缺失、道德觀念淡薄的人,但這樣一比較,自己作為人渣,還遠遠不夠火候。
第一次遇見舒唯時的情形,他還能清晰地回憶起來,甚至連一些細節都出奇地鮮明:那天過分燦爛的午後陽光、百無聊賴的露天咖啡座、突然發生的小型車禍,以及站在他被刮蹭到的別克車面前,滿臉羞愧與內疚的青年。
那個清秀俊雅、彬彬有禮,身上透出一種清冽的空氣感的舒唯,曾經像一滴涼絲絲的露水,滋潤了他寂寞枯燥的心;但要是一切能重新來過,他寧願兩人從來沒有相遇相識。
顧書軼忍著心裡的鈍痛,艱澀地說道:“你們姓舒的人,真沒一個好東西。”
舒致今天本來就做好了受氣的準備,這麼不輕不重地捱上一句罵,他也就選擇性地忽略掉了:“不管怎麼說,今天我讓楊律師幫忙把你帶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下,這段時間你可能得住我那裡才行。只有和我待在一塊兒,才能保證你的安全。我太瞭解叔叔的脾氣了,這次他沒能把你弄進監獄,很快還會想方設法地對你不利。哪怕你想躲到外省去,他在機場就能把你扣下來,根本就不給你逃掉的機會,你信不信?因為你的存在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會引爆出我哥殺了人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