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只要莫柯一天沒被放出去,傅瑒就得在裡面待上一天;如果莫謙在心裡給莫柯判了無期,那傅瑒只能陪著莫小少爺化為一堆枯骨。
“所以我對他恨之入骨,他也想拿刀把我的肉一片片剜下來。”莫柯凝視著一團空氣,表情卻如同眼前就是那個一頭紅髮的青年;如果恨意能化為實質,早已變成匕首刺進了他所恨之人的心臟,“不過我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他卻很有本事。現在的這間看守所裡,知道他背景的寥寥無幾,但他可以把所有人都籠絡到自己麾下。只要他皺一下眉頭,所有人都得心驚膽戰地喊他一聲傅哥……除了您,只有您。”
莫柯突然把目光轉向了顧書軼。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那樣狂熱灼烈的眼神,看得顧書軼很不舒服:“只有您跟他們不同……從第一次見到您我就知道,您絕不會是屬於這裡的人!您和我一樣,根本沒有犯罪,是蒙著冤屈被關進來的。就像法利亞傾盡所有幫助了唐太斯,您的出現只有一個解釋,命中註定,您就是那位前來拯救我的人。”
顧書軼半晌沒吭聲,只是繃著一張臉望著莫柯。他覺得這小孩兒的想法著實有些病態了——幻想著讓自己來拯救他?憑什麼?為什麼?就根據他們見過的匆匆幾面,或者是他哄小孩一樣講的《基督山伯爵》的故事?
如今對方更是將自己的經歷和盤托出,連身世都事無鉅細地解釋清楚了。莫柯對他的這份信任,究竟從何而起?
“您別不信!”發現顧書軼久久不開口,莫柯有些急眼了,“我觀察了您好幾天,發現您一點兒都沒有害怕傅瑒的意思,而且……”
“你說什麼?”顧書軼眼皮一跳,他上前猛地攥住莫柯的手腕,那十足的力道讓對方害怕得縮成了一團,“觀察了我好幾天,這是什麼意思。就算你每天都躲在閱覽室裡偷看,也只見得著我一會兒吧?”
莫柯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可顧書軼幾乎是貼著他的面頰在逼問了。恐懼讓他的背脊陣陣發麻,但與此同時,那拂面而過的、好聞的男性氣息,又讓他打心裡犯著癢癢。他不得不實話實說了:“很抱歉,我一直在……偷偷注視您,從一個硬幣大小的牆洞裡。不知道您記不記得,有一回您還發現了,當時我嚇了好大一跳……”
“原來那個躲在隔壁監室偷窺的,就是你。”顧書軼不知道自己是該發怒還是該慶幸,畢竟以那種方式注意他的只是一個小孩兒,而不是別的危險人物。
聽到“監室”兩個字,莫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無力的笑容:“雖然從外面看起來像,但那裡根本就不是監室,而是專門改造出來,用來關我禁閉的地方。裡面只有幾平米大小,沒有電燈、沒有窗戶,關上門就是黑漆漆一片。那些管教把我的手腳都拷在凳子上,不給飯吃,不給水喝,讓我連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後來有一回,我偷偷揣了個小勺子進去,用特別彆扭的姿勢把一塊鬆散的牆皮給挖開了,第一眼就看見了您。當時我就覺得,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他歪著腦袋,用那種天真又殷切的神情,無比渴盼地望著顧書軼:“您會幫我的吧?”
***
回到監室時,紅毛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剛洗過的頭髮柔順地遮住了眉頭,散發出廉價洗髮水的香味。
顧書軼可以確定,自己的目光中沒有任何異樣的成分,但紅毛顯然是天生警覺,很快就睜開了眼睛。發現是他,才又不動聲色地裝成了睡眼惺忪的樣子:“原來是你啊。”
看到四下無人,他便一把攬過了顧書軼的肩膀,把臉往對方的頸窩裡蹭:“主動來找我還挺少見的,是不是後邊兒癢癢,想讓我的大傢伙給你止癢了?”
顧書軼不理他,紅毛也沒覺得尷尬,自顧自地從兜裡掏了根棒棒糖,剝了糖紙塞進嘴裡,又問他道:“你也來一根兒?”問完以後,大概是覺得顧書軼這麼有男人味兒的形象叼根棒棒糖應該挺逗的,他自己倒先笑出來了。
他笑起來的樣子跟普通的陽光大男孩沒什麼兩樣,紅潤的薄唇上揚得很好看,露出白生生的牙齒,和中間的那根糖棍。顧書軼伸手去拽糖棍,紅毛便用力咬住糖果不讓他撬走,兩人較了半天勁,最後“啵”一聲,棒棒糖還是被顧書軼從他嘴裡拔了出來。
迎著陽光,顏色鮮豔、形狀圓潤的糖果就像一顆切割得完美的寶石,還散發著香甜的水果味。顧書軼望著手上的這顆糖,故意拿對方開涮:“我們小紅今年幾歲了啊?”
紅毛眨了眨眼睛,乖巧地答道:“不是小紅,是毛毛。毛毛今年二十三啦。”
“那毛毛為什麼還愛吃這玩意兒啊?”
“這可是毛毛的秘密,只告訴你一個人啊……”紅毛託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顧書軼,“毛毛小時候可慘了,媽不疼,爹不愛,從小就是小叫花子,在街口要飯吃。有一年冬天,毛毛差點餓死了,突然有個一身白衣服的人出現在面前,給了毛毛一根棒棒糖。從那以後,毛毛就最愛吃棒棒糖了。”
顧書軼已經猜到他提起的是誰了,嘴上卻說道:“一身白衣服,你說的是天使啊?行了別編藉口了,知道你這麼大還愛吃棒棒糖,又沒人笑你。”
紅毛藥酒可是毒藥來著(誤)
說起來,今年期末的最後一科最後一題還考了紅毛藥酒案,紅毛這個人真可惡啊(彌天大誤)
34 雞血玉扳指
“現在控方已經在向法庭提交證據了,上次跟你提過的X政的王教授,他和我一起申請了交換證據。不過我們估計,開庭時間至少要拖到兩個月之後,在這之前,還能抓緊時間做些準備。”
隔著一道鐵窗,顧書軼認真地聆聽著楊嵐的分析。只有在會見律師的時候,他才能把看守所裡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放一放,重新找回原本的理智和冷靜。
但是今天不同。
估計楊嵐已經把要說的話差不多說完了,顧書軼給站在旁邊的管教使了個眼色,對方心領神會地出去了,還不忘把門給帶上。
會見室裡是沒安監控攝像頭的,因此看守所裡的嫌疑犯有什麼不好當著其他人面說的,一般都會給管教買條好點兒的煙,換來一兩分鐘的、完全私密的談話時間。
看著管教把門別上了,顧書軼也不廢話,兜裡掏出個小物件,從鐵窗的空隙裡塞了過去:“小嵐,你把這個拿好。”
楊嵐不是不懂看守所裡規矩的人,她知道對方既然買通了管教,就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因此她只來得及在白茫茫的日光燈下瞥了一眼,就匆匆把那小玩意兒揣進了手袋裡:“這是什麼?”
“一兩句話解釋不清楚,這東西也不是我的。”顧書軼皺緊眉頭望著楊嵐。